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过得很慢。
周磬霍然起身,挡在了许慕然的身前!
随着几声迟钝的闷响,黑白相间的皮球落地,慢慢滚远了。
周磬蹙了蹙眉,长呼一口气,转过身来:“你没事吧?”
球的来势既快又狠,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一片肉眼可见的淤青。
“……我没事,”许慕然迅速站起来,凑近查看周磬的伤势,“有多痛?”
“没什么大事。”周磬抬起眼来,看见气喘吁吁地跑来的学生,摆了摆下巴,示意他们把球拿走。
为首的男生大概上过周磬的课,认出她来,自责道:“不好意思周老师踢到您了,要不我们扶您去校医院?”
“没事,你们继续吧,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男生们在原地立了一阵,见她这么坚持,不多会便散了。
周磬转头想招呼许慕然会办公室,却突然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得没影了。
上哪去了?
她罕见地生出一股焦躁感来——她翻开通讯录,正想按下通话键,便听到许慕然焦急的声音:“周磬!”
那帮粗枝大叶的男生都没看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观察得仔仔细细,好像那一瞬间被分割成图像,帧帧都清晰在目:她衣角抖起的弧度,她瞬间张大的眼睛,她侧身时地上扬起的沙尘……
一瓶冰凉的雪碧凑上了淤青处,*肿痛的感觉也稍微退却了些许。
许慕然看着周磬强装无事的样子,自责地咬了咬唇,声音低得好像带上了哭腔:“周老师……”
“我很好,你别担心,”周磬用安然无恙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话中揉了些几乎不会被察觉的模糊笑意,“倒是你,怎么像快要哭了似的,嗯?”
许慕然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胳膊都被砸青了,又是替我挡的,我……”
周磬皮肤本就白皙,衬得浮在表面上的青紫更加触目惊心,想来接下来的三四天里,都要顶着淤青度日。
如果刚才……
她肯定会责怪自己吧,许慕然内疚地想,如果不是自己自作主张地跑来,如果不是自己……
毕竟她们没那么熟。
对许慕然而言,周磬就像一朵盛开在别家花圃里的玫瑰,从一开始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驻足停留,纵使她已经觉得其中过程足够漫长,对周磬来说,她记忆里关于自己的那部分,可能也不过一瞥罢了。毕竟,她的世界那么大……
她低下头,有些丧气地撇了撇嘴,不想让周磬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许慕然。”
“你抬起头来。”
周老师叫我。
我……她有些纠结地想,我抬不抬头?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排解的出口。她犹疑地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地跟周磬的视线对上——
一双柳叶眉压着乌澄澄的瞳仁,之中有光华流转。她想,周磬的眼睛真好看啊。
见她没反应,周磬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许慕然。”
“你在躲什么?你怕我……”她停了停:“你怕我责怪你?”
许慕然缓慢地点了点头,明明都是她的错。
谁想到,下一秒,周磬毫无预兆地笑了,温声道:“你看着我。”
“我不会埋怨你,更不会责怪你,这件事跟上次一样,都是出自我的自我选择,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还有……
“请你信任我,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包容你,你拥有我最大的容忍度,对,是我自愿的,”她见到许慕然眼中惊愕的神情,伸手止住她欲有的疑问,“你等等,让我说完。”
“你大概会问我这是为什么,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我也没办法确切地回答你,大概是——
“大概因为我们有缘吧。”周磬温柔地笑笑:“因为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遇见三次,你不觉得很巧么?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就愿意为对方做到这种程度?我想……”她的声音好像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你也觉得,这是缘分吧?”
在如此攻势下,许慕然费劲地咽下疑问,点点头:“嗯。”
是这样吧。
如果不是因为“缘分”这两个神乎其神的字,她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她会为一个认识时间如此之短的人做到这样……
她突然笑了,拉了拉周磬的衣角,站了起来。
“走吧,回去了。”
.
“哎哎你干嘛,”程雪薇叫住正往会议室走的许慕然,“干嘛去啊?”
“开例会啊,”许慕然转过身来,奇怪道:“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不积极?”
程雪薇:“你没接到通知?”
许慕然:“什么通知?”
程雪薇:“今天例会不开了,改去大报告厅开动员会,你不知道?”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许慕然懵逼地跟着程雪薇往回走:“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上午,系统内部群发的……”程雪薇想了想,笑道:“你上午不在,刚才刚回来是吧?也难怪了。”
动员大会是每年的惯例,无外乎大腹便便的领导喷着唾沫星子在台上讲一些客套话,到关键之处下边的群众们稀稀落落地鼓个掌而已。
许慕然跟着程雪薇混到靠后的位置坐下,报告厅内灯光昏暗,周围的人都在低头刷手机,没有几个认真听的。她扯扯程雪薇的袖子,悄声抱怨道:“忘了带平板过来玩了。”
程雪薇乐了:“就你会玩。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听听就听听呗。”
今年的主讲人是晚报部的头头,姓从名琴,四十多岁却未显老,依旧步伐轻盈体态匀称。许慕然只听了一小会就开始放空,直到程雪薇说要去洗手间,让她帮忙看着东西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肩头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嘿。”
许慕然回过头,看清对方的脸后,咳嗽了一声。
……郑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