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艾扭头一看,隔壁家的王二柱正斜睨着一对眼睛瞅他,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朱家和王家互相看不惯是寨里人尽皆知的事,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点累积下来,邻里关系越搞越僵,大路上遇见了都恨不得上去怼对方一肩膀。
“我改没改名儿跟你有关系吗王二柱?”温艾一手拎酱油,一手拉住秦戈的手臂,“我们走。”
“诶,等等!”王二柱拦住去路,“这人谁啊?”
温艾推了推秦戈:“跟王叔叔打个招呼。”
“叔叔好,我是朱大力。” 秦戈冲王二柱九十度鞠躬,鞠完期待地看着温艾,意思是我懂礼貌,我很听话,求表扬求夸奖。
温艾拍拍他的头:“很棒。”
“棒个屁!”王二柱黑着脸,“猪一只,我就比你大两岁,你让他管我叫叔叔?”
秦戈察觉到王二柱语气不善,警惕地绷紧身体,温艾拍拍他的后背示意没事,转头冲王二柱道:“你长那么着急,我不说大力也知道你是叔叔辈儿的。”
“嘿,你小子又想打架了是吧?”王二柱边撸袖子边朝温艾走,秦戈立马挡在前面:“不许欺负他!”
“我说你这人——”王二柱是寨里最壮实的年轻人,但面对秦戈这座压迫性十足大山,他还真不敢硬碰硬,“傻子就是傻子,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温艾有些生气:“说什么呢,你再不走我叫大力揍你!”
秦戈非常配合地往前迈了一步,王二柱忌惮地退了好几步,最后一溜烟儿跑了,泥巴路上远远传来一句:“猪甜甜你等着!”
“我把坏人赶跑了。”秦戈一改刚才的气势,转身开心地抱住温艾,“要奖励要奖励~”
温艾推不开他,只能拖着这只熊往回走:“谁定的规矩?给你个馒头你还得寸进尺了?”
“嘿嘿嘿。”秦戈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各种蹭,“抱抱就是奖励,我喜欢抱甜甜。”
来往路过的寨民们见两人像黏一起的年糕似的贴着走路,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
回到家,温艾把酱油送进厨房,朱母烧了一锅鱼,加了不少辣椒和泡椒,辣得秦戈直扇舌头,朱三姐也吐出舌头跟着他一起扇。
饭桌上,朱父说要去弄条大狼狗回来,震慑一下王家。
“就兴他们养狗?都咬死我们家几只鸡了?”朱父冷哼道,“还专挑会下蛋的母鸡咬,每次都说是狗挣脱了链子,谁信啊?就欺负我们听不懂狗话!”
秦戈好奇:“那他们听得懂?”
朱父哈哈大笑:“能听懂能听懂,他们和狗是一家的!”
大山里办学校不容易,方圆三十里内,就普顺寨有个小学,其他寨的孩子天天都得起早摸黑走山路过来上学。一批批支教老师豪情壮志地来,又忙不迭地走,山里条件艰苦,工资又低,去大城市端盘子都能比在这里过得好。
即使如此,淳朴的寨民们依旧感谢他们,每次有新老师来,都会一如既往用最热烈的仪式欢迎他们,不过基本上迎客歌的余音还没散尽,他们就走光了。
一个新的支教团即将到来,寨里提前下了通知,当天有空的都去夹道迎接。温艾带着秦戈来到寨门口时,一排穿苗服戴银饰的少女正在喂老师们喝拦门酒。
这回的支教团挺庞大,三女两男,穿着简单干净,那气质一看就是文化人,跟他们这些山坳坳里种地求生的不在一个档次。
寨里的男青年三两个地凑在一起,小声对三名女老师评头论足,在他们眼里,城里来的姑娘都自带光环,就算长得一般他们也觉得好看。
不过今儿是真遇上大美女了。
丁以彤身材纤细,长发及腰,一张鹅蛋脸清丽动人,笑着跟旁人说话时,更是温柔美好得令人心动,好几个道行浅的小年轻直接看入神了。
苗女们手拉手唱起迎客歌,秦戈也兴奋地牵住温艾的手晃来晃去,跟着她们咿咿呀呀地唱,显然很喜欢这种热闹场面。
温艾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老师们:“你看那边的几个人,你喜欢哪个?”
秦戈随意瞥了一眼,一边唱歌一边摇头。
温艾想了想:“换个说法,你觉得谁最好看?”
秦戈把温艾的另一只手也牵住,和他面对面地晃手唱歌。
温艾在他的裤腿上踢出个黑鞋印:“问你话呢!”
秦戈大弧度地咧嘴笑:“你。”
一曲结束,四周的寨民们都鼓起了掌,温艾没听清:“什么?”
秦戈深吸口气大声喊:“你!最!好!看!”
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转向这边。
温艾还保持着和秦戈面对面手拉手的姿势,全身僵硬,特别希望读档重来。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以王二柱为首的几个人最先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猪甜甜越来越娘了,居然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
“甜甜妹妹~”
“哈哈对对对,甜甜妹妹最好看!甜甜妹妹最好看!”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低下头抖动肩膀。
温艾又羞又窘,气得大喊:“王二柱!你是不是皮痒!”
秦戈一头雾水,王叔叔明明是在夸甜甜,甜甜为什么要生气呢?
秦戈想不通,但他坚定地站在温艾这边:“王叔叔,甜甜就是好看,比你好看多了!甜甜就像院子里的小花,你长得像......嗯……底下的泥巴!”
这下不光寨民,连支教老师们都笑了,丁以彤打趣道:“还挺押韵的。”
一个寨民道:“意知是长得好。”
人群里不少人跟着附和:“对啊,笑起来甜甜的,叫这个名儿也挺可爱。”
“二柱子你为难人一个小弟弟,丢不丢人!”
王二柱脸色铁青,肺都要气炸了,什么小弟弟,他就小我两岁!
这一刻,王二柱领悟了一个真理,这世界他妈的特别看脸!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村长站出来,“来几个人帮老师们把行李提去宿舍。”
众人的注意力飞快转移,单身男青年们一窝蜂地朝丁以彤涌去,最漂亮的总是最糟惦记。温艾也立刻把秦戈那边推了推:“快去帮那个美女提行李,没抢到的话晚上不许吃饭!”
秦戈像被抽了一马鞭似的,猛地原地弹起来,撒丫子冲向了人群,他人高马大蛮力足,轻而易举地挤开所有人,一把将众人争抢的行李箱扛在肩头,众男青年悻悻的正要散开,结果看见秦戈步子一转,兴冲冲地把箱子扛回了温艾身边。
男青年们:“……”
丁以彤:“……”
“抢到了!”秦戈朝温艾邀功,表情自豪又得意,“他们都挤不过我!”
“谁让你抢给我了。”温艾忍不住笑起来,“快把箱子放下。”
箱子刚落地,丁以彤就过来了,温艾扯扯秦戈的胳膊:“快给老师道歉。”
秦戈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老师对不起。”
“没事。”丁以彤笑了笑,“我叫丁以彤,你们叫我小丁就行了。”
村长在前面喊:“老师们跟我来啊,这边走。”
温艾:“大力,快帮丁老师提行李。”
秦戈一秒钟提起箱子。
丁以彤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温艾:“我们这儿的土路不好走,坑坑洼洼坡还陡,有些地方空手上去都困难,更别说还带着个大箱子,你就让大力帮你吧,他可有力气了。”
秦戈附和道:“嗯嗯,我可有力气了!”
丁以彤知道这些苗家人热情,于是不再推辞。
宿舍是一栋吊脚楼,离学校很近,从寨门口过去也只要十来分钟。
温艾在心里盘算着任务,剧情说丁以彤发现秦戈被虐待后就开始关注他,自己要怎么让丁以彤知道这件事呢?
温艾一边想一边跟丁以彤聊着天,秦戈提着箱子健步如飞了好长一段路,一回头发现温艾和别人有说有笑地落在后面,嘴一撅,不高兴了。
他调头跑回去硬挤进两人中间,稚气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机会来了!
温艾一脚踢秦戈膝弯里,踢得他当场就半跪在地上了:“懂不懂事啊你,我跟丁老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还挤中间来?”
秦戈膝盖磕在石头上,整条腿都麻了,他此刻特别委屈,他只是想跟甜甜说说话,甜甜却那么使劲地踢他,膝盖好痛,心里也好痛。
秦戈坐在地上闹脾气:“我不走了!”
“爱走不走!”这段正好是平路,温艾一手握住行李箱拖杆,一手拽住正要扶人的丁以彤,“丁老师咱们走,让他一个人坐这儿凉屁股!”
“啊?”丁以彤回头看了一眼,担忧道,“真的不管了吗,他好像哭了。”
温艾脚步顿了顿,拽着她继续往前走:“哭就哭了,就该让他长长记性,一点规矩都不懂。”
“不行。”丁以彤拉住温艾,“大力脑子有点问题吧,你不能像要求正常人一样要求他,何况他刚刚也没做什么。”
温艾故意凶狠道:“他就是欠收拾,昨天刚打一顿都没长记性,今儿回去得捆起来打,打完还要饿他一晚上。”
丁以彤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经常打他?”
温艾点点头:“是啊,他就是我们家一个苦力,赏他口饭吃就不错了。”
丁以彤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跑回去找秦戈了。
温艾站在原地没动,远远地看着丁以彤把秦戈扶起来,用纸巾给他擦眼泪,然后两人慢慢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
秦戈眼睛还红着,估计是真的怄气了,别开脸不看温艾,嘴撅得老高。
丁以彤从温艾手里拿过行李箱拖杆:“小朱,要不让大力送我就行了,我顺便也开导开导他,他认识回家的路吧?”
温艾在心里画了个勾——计划通!
“那就麻烦你了丁老师。”温艾说完又看向秦戈,警告道,“别给人添麻烦,别摔坏人家的东西,不然有你受的!”
秦戈嘴角往下一撇,倔强地把脸别得更开,都快转后背上去了。
丁以彤皱了皱眉,等到温艾离开后才和秦戈说起了话。
自从捡回了秦戈,温艾就被他黏得不厌其烦,要不是系统说秦戈是千年妖王,他真怀疑这厮是自己的影子成的精,天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随时随地都要待在一起,还要忍受他时不时就熊抱的毛病。
现在好不容易甩开了牛皮糖,可以享受久违的个人时光,温艾只觉得一身轻松,走路都打飘。
就是有点太轻了,感觉心里也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