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海南。
与全国各地强降雨不同,海南此时依旧风和日丽,太阳烈的能晒掉一层皮。于是在巨大的温差下,就好像是全国民众因为忍受不了身上的霉味一样,纷纷涌到了这里旅游。
左言拿着一张还有四十九万的存折卡,一脸愁容地坐在咖啡厅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店里的服务员察觉到了他的异状,走进了柜台后面和同事低声聊着,说话间两人看向那个角落的目光已经变得格外的谨慎。
“现在的人都吃多了没事干?不上学不工作的吗?还有,全国那么多的地方可以玩,都跑这儿来算是怎么地啊?最最关键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城市,我竟然找不到地方住,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左言抱怨着,视线落在对面的红衣男子脸上。男人就大大方方的坐在对面,却没有人能看见他,柔和五官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他的年轻看起来好似不过三十来岁,皮肤白的不正常,眼睛里没有年轻人锋芒毕露的野心和青春,但是也没有过尽千帆的沧桑,只是很平静的,淡然的,看着人的时候柔和而温暖,被他这样看着,总会不自觉的放下警惕心,忘记他是一个死去了半年的厉鬼。
晨昱柏笑着,摇头:“要不就订五星宾馆的豪华套房,要不就去住商务酒店,你一定在旅游旺季住进星级宾馆的普通套间,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现在怎么也算是有钱了!享受一下星级宾馆的服务不行吗?但是他豪华套房要八千八啊!我勒个去!钱是飘来的吗?他怎么不去抢!?”
“从各方面来看,你的钱显然都是飘来的。”
“啧!”左言扬眉,“说什么呢?我瘸着腿走路容易吗我?我不会在屋里睡觉啊?要这么折腾自己?我石膏可都还没拆呢!我就从北方飞到南方!我这还不够敬业啊?”
“那真是辛苦你了。”
左言撇了撇嘴想要装出清高淡薄了模样,然而没绷住,自己先笑了,吐了吐舌头,“听说旁边就有家商务酒店,一会去问问吧。
“上网查吧,你腿脚不好。”
“算你有良心,我这么辛苦都为了谁,要涨工资啊!”
晨昱柏脾气素来很好,别说左言这明显透着“二”气的玩笑,就是子曜那不断踩着人底线的行为他都能忍下,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如今他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儿女长大了,自己也退休了的老人,没有什么牵挂的出来旅游,同行的是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小年轻人,感受着他青春的朝气,然后愉快的笑上一笑。
这样的日子,就像是做梦一样。
这些年他把自己关的太严实了,已经很久没有放松地出来走走了,那时候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现在再想,还真是活得有些单调无趣,也难怪子曜想要走出来。
有些怨怪的话说不口,也不愿意去深想,因为他很清楚,他和子曜走到今天,不是单方面的原因。子曜太薄情是一回事,自己没把孩子教好也是一方面。都说养而不教父母之过,小时候父亲忙着赚钱,母亲也早早就走了,自己的物质生活虽然满足了,但是几乎感受不到亲情的温暖,因此子曜来到家里后,他就想着别让自己缺失的再让子曜感受一遍,要给他很多很足的感情,让他幸福快乐的长大。然而一不小心就给多了,一天天的多,一月月的多,一年年的多,一切也就成了习惯,只知道宠着那孩子,结果那孩子就硬生生地在自己的手里扭曲长大了。在这件事上,他其实很愧疚,没教好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有错。
对面的左言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拿出手机上网。晨昱柏回过神来,对着左言点了下头。这孩子被天上掉下来的五百万砸蒙了,总想着要豪气一把的一掷千金,奈何骨子里的价值观却约束了他,最后的选择总是最经济实惠的。这是一个好孩子,除了有点话唠外,没什么毛病。
“咦?你弟和林语曼在一起了?卧槽!我的女神啊!怎么就被猪拱了呢?”左言突然惊讶的大叫,然后急忙捂住了嘴,对着晨昱柏笑,“顺口一说,顺口一说,别往心里去啊,我是太激动了,哈哈。”
简单的一句抱怨,晨昱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颤了一下,有些艰涩的开口:“他们公开了吗?”
“可能吧,照片都发上来了,你弟抱着玫瑰去接女神的机,啧啧,是不是只有男神才配得上女神啊?让我等屁民怎么办?话说,晨子曜没有整过容吧?我女神就是原汁原味的,要是都没整过就对了,这倆的颜值以后生出的孩子不得叼炸天了?反正你也死不了了,干脆再护着你的大侄儿一辈子,然后子子孙孙,哈哈哈,守护神啊!”
说话间,左言的头抬了起来,当那两行血泪映入他的眼帘时,剩下的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眼里,疑惑的问着,“你这是哭了吗?”
晨昱柏扬眉。
与眼底的血泪相比,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是有些漠然的。
然而,人可以靠一层皮肉遮掩自己的心情,但是鬼呢,肉腐烂了,骨腐朽了,当一切都不存在了,就剩下灵魂的时候,所有的秘密都无法再隐藏,悲伤从灵魂中涌出。
“那个……”左言比了比自己的眼角,“这里,都是血啊,红色的,很吓人啊。”
“?”晨昱柏还是不明白,更是觉得不可能,成年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浮躁的顺着对方的话题走,他淡漠的问道,“鬼了了心愿就可以转世投胎,就算是厉鬼也能超度吧?我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走不了?”
“晨子曜吧。”左言看着晨昱柏眼底的血泪,蹙眉,若有所思,“你放不下他,是因为想要让他过上幸福的日子吗?他现在谈恋爱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你哭什么啊?”
“我没哭,挺好的。”
左言翻了个白眼:“骗人。”
晨昱柏的视线移开,落在了桌面的咖啡上,说:“给我喝口咖啡吧。”
左言转头看了一眼服务台的位置,扬眉:“他们会说我的。”
“你给的钱,顾客是上帝。”
“浪费不是好孩子。”
“你可以给双份钱。”
左言眼睛一亮,点头:“这么豪,我喜欢。”
说话间,左言将咖啡往地上一撒,嘴里喊道:“晨昱柏,喝咖啡了。”
霎时间,晨昱柏品到了咖啡的浓香味。这样的味道他偶尔在一些人身上可以吃到,香醇的,带着一点苦涩。他其实不喜欢喝咖啡,他的家里常年放着价值不菲的茶叶,他偏爱毛尖飘雪,因此子曜每到一处地方拍戏的时候,就会买当地最好的飘雪茶叶,家里的茶叶越堆越多,他天天喝顿顿喝都喝不完。其实他们最后一次争吵的时候,子曜也带了茶叶回来,上好的茶叶,采摘的都是茶最顶端最嫩的部分,由大师亲自动手,经过上百道复杂的工序炒制而成,他冲泡过一杯,确实香醇浓郁,只是茶叶太多,新买的茶就被他细致的收好,放在了柜子里。
飘雪茶要趁着新鲜的喝,自己如今死了,可惜了那些价值不菲的茶了。
左言把咖啡洒在地板上,喊完了名字,又抽出纸来,蹲下去擦。
咖啡厅的服务员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估计是看见左言断了条腿,撅着屁股擦地的认真样,又不好意思指责,只是问了句:“先生,需要帮忙吗?”
“要!”左言急忙开口。
最后还是服务员处理的地上咖啡,他被漂亮的女服务员从桌子底下扶出来的时候脸颊通红,喝着新续上的咖啡偷偷看人,一副纯情的模样。
晨昱柏就坐在对面看着左言笑,眼底的血泪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痕迹,还是白白净净的一张脸。
左言放下咖啡杯的时候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喊你名字你就能尝到味道吗?不是谁都行的,这需要法力!我啊,可是天师世家!”
晨昱柏扬眉:“家传?天师?天师是道士吧?你到青城山干什么?拜师学艺吗?”
“卧槽!”左言睁大了眼睛,“你要不要这么敏感啊,我才说了一句。”
“不难联想。”晨昱柏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成熟的男人自信的笑容最是迷人,像是一杯咖啡,也像是一杯茶,当然更像是一本书,无论是品尝和翻阅,都能给人无穷的回味。
左言用手托住了下巴,深深的看着晨昱柏:“为什么呢?你的怨气到底是什么?那么强,强到你可以无视阳光,甚至可以现身的地步?而且,好奇怪啊,你的怨气既然这么强,为什么没有失去理智?我见过的厉鬼,他们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心里除了复仇的欲.望,就再也不剩其他。”
“你见过很多厉鬼吗?”晨昱柏问。
“见过两个,一个是个女鬼,怀孕的时候死了,丈夫偷情,争吵的时候孩子没了,那女的半夜就自杀了,然后回来把喝醉酒的男人推下了楼,然后她就天天抱着她婆婆的腿,老太太的腿就烂了坏了,医生也治不了,老太太天天的嚎着疼,硬生生给疼的心脏病发死了。后来她缠着老头的时候,他们家的二姑就找上了我爷爷,就把那女鬼收了。”
“怎么收的?”
左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先说另外一个厉鬼吧,那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含辛茹苦的带大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结果等她老了,儿女们却不愿意赡养她,后来法院把她判给了大儿子,不是大儿子拿了她的房子了吗?其他的子女每个月给钱,结果老太太住进大儿子家的第二个月就死了,然后大儿子家就闹鬼了。”
“大儿子害死的他母亲?”
“对啊,买的耗子药,每天给他妈吃一点,老太太肝脏受损,就走了。结果不甘心,又回来了,不过也不知道是母性的原因还是什么,老太太也不害人,就在屋子里待着,闹得家里人大病小病的一直没好过,后来一个风水师找上我爷爷,才把老太太请走。老太太的走的时候倒是很痛快,但是一直在哭啊,脸上都是泪,像你一样的,泪是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