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子曜在哪里?”
突然之间,泰华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惨白的,嘴唇像血一样红,眼眸漆黑的没有眼白,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距离他不过二三十公分的距离。
冷。
很冷。
像是一下到了冬天,冰天雪地零下三十度的冷。
泰华的眼睛鼓出来,吓呆了,电话里传来好友的声音,他却听不见了。
晨,晨,晨昱柏!?
他想擦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可是来自灵魂的恐惧,他根本没办法动一下。
眼前惨白的脸直视着自己,只有一张脸,没有脑袋没有身子,就是那么一张薄薄的脸飘在自己的眼前,好似精致的面具一样。
然后,那殷红的唇一点点的勾起来,笑出了一个潋滟的弧度。
成了鬼的晨昱柏有着让人惊艳的美,不是他因为死亡而改变了容貌,而是染上了阴气寒霜的气质,是人世间不存在的与众不同的气息,如同绽放在黄泉畔的曼陀罗花,那种美是绝望的,是神秘的而危险,是勾魂夺魄的让人痴迷,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可是泰华只有恐惧。
因为他清醒的意识到晨昱柏已经死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根本就不是活人。
更何况,哪有活人是这样飘飘荡荡的只有一张面具啊!
面具的笑容越是灿烂,泰华也是恐惧,他的眼泪迅速的从眼角流淌了下来,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想要说话,想要尖叫,想要跳起来跑出去,可是做不到,他怕的手脚无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面具又靠前了几分,一只惨白的手在空气里凝聚,在他眼前无中生有,缓慢的朝他伸了过来,点在了他的心脏上。
泰华意识到了这只手传递来的信息,吓的一下就哭了,鼻涕和眼泪一起流,终于在恐惧中,挤出了尖细的声音:“饶,饶……”
“泰华,我一直看着你。”面具开口了,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温柔平和的开口。
如果不是面具的脸庞,不是抵在自己心脏上的手,这样的笑容很难让人联想到恐惧这个词汇。
可是泰华却被这一句话吓尿了,眼泪流的更凶了,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鼻涕都淌到了嘴唇上。
当然,那只手并没有因为他的表情而收回去,反而在停了一下后,一点点的钻进了他的胸腔里。
“啊!啊!”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手钻进自己的身体里,泰华吓的喉咙发出咔咔的单音节,这种感觉比面对死亡还恐惧,因为在死亡的威胁下,还有鬼怪的存在,超乎了人类的认知。
初初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下一秒,胸口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在缓慢的翻搅着,并不是疼,感觉只是诡异,好像内脏被手拨动着,而他却活着感受到了这一切。
紧接着,那只手就抓住了他的心脏。
一点点的攥紧。
疼痛的感觉骤然袭来。
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心脏在疼,还是胃,一种强烈的反胃感觉。
他张开嘴,干呕了一下,想要吐。
救命!
救命!
我不想死!
人到了绝境,脑袋反倒变得清明了许多,在这恐怖的一幕下,他竟然想起了刚刚这个鬼面具问了自己什么。
“青城山,他在青城山!”
泰华失声大喊,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握在心脏上的手松开了。
然后慢慢的从他的胸口抽离了出来,像是被风吹拂的砂砾一样,一点点消失不见。
眨眼间,眼前的面具也消失不见了。
泰华捂着心脏大口喘息着,呆愣愣的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了很久,直到他确认人真的走了,这才疯了一样的起身去摸电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灯亮了。
其实窗外的天空并不黑,七点来钟,太阳挂在天空,可是窗户外面的光明并不能够给他任何的安全感,开了灯也不行,他倒退着开了门,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晨昱柏就站在窗户边上。
本来他对泰华就不喜欢,以他不喜争斗的性格也吓唬了泰华很多次了,可是从没有这一次让他有那么强烈的杀心,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捏爆泰华的心脏的。
为一个跳梁小丑,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不值得。
最终他放弃了。
这个教训应该够了吧,足够让泰华意识到对生命的敬畏吧。
不是谁是死了都可以成为鬼回来的,那些说着死人的坏话,还不自觉的人,根本就是对生命的轻蔑,死者,无论身前如何,都应该得到足够的尊重,更何况他和泰华向来没有仇怨,无法想象会有人着这样无缘无故的在死者背后说这样恶毒的坏话。
这只是他亲耳听见的,那些没有听见的呢?又会有多可怕,话语如刀,是能杀人的。
房门出,已经跑出去的泰华又跑了回来,不由分手的抓着父母的手,一起跑掉。
还算有些良心。
晨昱柏没有再追去电梯戏弄泰华的想法,他嘴里默念着青城山这三个字,转头眺望远方,眼中幽光吞吐。
青城山……是缘分?还是孽缘?
……
“左言。子曜知道我死了,他现在在青城山,我要过去一趟。”
晨昱柏说完这句话的之后就准备走,却被左言拉住。
左言疑惑的问道:“你都死了怎么还放不开他?他那么对你,你不报复回去就够了,还要围着他转吗?”
左言的这句话说的并不恰当,这样的*除了当事人自己最好其他人都别插手,天下间多的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插手的人,其实除了用自己的经历和心思去揣测其他的人心思说出各种没意思的结论外,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面对这种事,最明智的就是不要过多的深入了解,如果自己能够帮到对方,对方必然会开口,到时候再全力帮忙,才是一份最好的心意。
不过左言年纪不大,足以做晨昱柏的儿子,对这样年轻的小辈,“老年人”总有着一份宽容。再说这次的意外让晨昱柏对左言有不少愧疚,于是认真想了想之后,便答道:“首先,什么是死了,什么是活着?我有自己的思想,我完全自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尤其连贯的记忆才是选择和处理事物时候的一个主要依据。如果只是因为死了,就心性大变,那不是很奇怪,我一定疯了。左言,谢谢你的担心,我现在真的很好,你的关心,还有我对子曜的惦记,都让我的心口还暖着,就好像我还活着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人性。人性很重要,让我看起来不像个厉鬼,甚至不是个鬼。”
左言怔怔。
他能够明白,但是却不太懂,好在他不需要完全的想通,至少这段话已经说服了他。
“柏叔,你是个好人。”他笑出牙齿,“死了也是个好鬼。”
晨昱柏笑而不语。
左言想了想,又说:“但是你别太善良了,熊孩子欠教训,你不能太让着他,可千万别在他面前现身,这不是帮他,是害他。人鬼殊途,你们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了,他可没有我这两下子,你们的生命一旦再交织,可能会发生很不幸的事情。”
晨昱柏笑了笑,点头。
他从没有打算在子曜面前出现,从他选择独自背上行囊去旅行的时候,就做好了远离那孩子的准备,更何况现在阴阳两隔,他绝不可能打破这个界限。
从左言处离开,晨昱柏就迅速的飞往了青城山。他如今飞行的速度快了不少,圆石好似无时无刻都在提高他的实力,可是这让他很不安。
作为一个鬼,一个厉鬼,实力是什么?追根究底,就是怨气。
可是他明明没有任何的怨气,他热爱生命,冷静自持,他自问心胸开阔,和活着的时候没有两样。可是为什么这些天过去了,他的怨气还在增加?
这让他有些担心,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过找一个人询问,可是那个人一直不出现,好在目前还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打算再等一等,从青城山回来,感觉真的不对劲的时候,再去问左言。
是的,他要问的当然不是左言,而是另外一个兀亖,据说有着完整记忆,性格很不好的那个兀亖。
作为一个活了千年的老鬼,左家的祖先,相信兀亖能给他一个方向。
打定主意,晨昱柏不再迟疑,向青城山飞去。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能够看见,就会发现天空飞着一双巨大的翅膀,鸦色的双翅膀展开足有三十米长,单个翅膀就有十多米长。它们出现在一个人的背后,那个人的身体在这双翅膀的对比下几乎小的不可见,穿着红色衬衣和笔直的西装裤,容貌平和温润,并不是非常的俊美,可是一旦仔细看着那张脸,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勾魂夺魄。
晨昱柏额头的那根触须也更长了,足有二十米长,显现的时候像是长发一样飘在身后,散发出冰冷的寒意,蚂蚁这类弱小的灵魂只要被这触须扫一下,就死掉了。
这根触须,直接从额头的圆石处生出,可以说凝聚了晨昱柏身上将近五成的力量,非常的可怕。
强大的力量,晨昱柏很清楚自己如今多厉害,只要他愿意,杀一个人都是小事,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和军队硬碰硬,毕竟子弹对他是无效的,他却可以肆意的杀人,就像对待泰华的时候那样,将手虚化后轻易的钻进对方的身体,然后显现出来捏爆对方的心脏。他可以是横扫八方的战争机器,也可以是最可怕的幽魂杀手。
然而,正是这样的可怕力量,让他警醒,自己身上有问题,圆石,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