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这个老头?
晨昱柏才意识到,竟然是这个老头召唤的自己。
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左言以外,还有其他人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接触到鬼怪。
他的视线落在老头腰间的铃铛上。
很老旧的一个铃铛,款式就像是在街边买的三元钱一个的小孩玩具,没想到却是一个法器。
能够感受到鬼的存在,不可小觑。
“哥?”
听见声音,晨昱柏有点紧张地看向晨子曜,却发现他的视线穿越了自己,落在了身后。
没看见自己就在身边吗?
是的,普通人,怎么可能看见自己?
但是那一刻,晨昱柏还是多少有了一点期待。
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面对自己最牵挂的子曜,有了那么一些不应该的期待。
好在,期待突如其来,失望也不过转瞬即逝,心态在眨眼间再次平和。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那老头手里新拿出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圆形的黑色珠子,木质的,深褐的色泽,看得出来年代久远,而且应该是被主人经常盘在手中,因此光华内蕴,价值不低。仔细去看,从珠子的深处亮出光泽,若是沉浸进去,便会发现那光泽是黑色的漩涡,有种吞吸的感觉,很有一些门道。
老头面色郑重,将珠子捧在手心,朝着东方叩首三下,然后嘴里念叨着什么,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珠子深处那本来内敛平静的黑色漩涡猛地涨大,发出了蒙蒙黑光。
黑光是人类肉眼能够看见的奇妙形象,事实上在晨昱柏的眼里,那些黑光根本就是一个大漩涡,确实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
当黑光涨大,老头停下了念叨,双目睁开,看向了和晨昱柏完全相反的方向,将珠子高高举起,对着那个小路的路口,大吼一声:“晨昱柏,跟我走!”
“……”
晨昱柏看着老头的后脑勺,以及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拉扯什么东西的那种夸张的肢体表现,感觉特微妙。
这年月,“演员”真多啊。
不过是说实话,老头演的夸张了,但是那珠子确实有用,晨昱柏确实感觉到了那珠子有种吞吸的力量,好像要将他吸进珠子里,但是这些力量在如今他的眼前就像是被风吹了一下,他连身形都没有晃动丝毫。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实力,这珠子都能隐约对他有些影响,那么对一些懵懵懂懂没有丝毫力量的鬼而言,吞吸的力量必然是无法抗拒的,一定会被轻易抓进那个珠子里。
奈何,这洞天珠今天注定了没有用武之地。
左羌很快发现那洞天珠大放的黑光没有收回的意思,这代表没有东西进去。可是他的引路铃却一直在疯狂作响,证明这附近确实有鬼怪出现,而且听铃声频率,对方阴气极重,肯定是一只厉鬼!
这晨昱柏意外死亡,野兽分食,又暴尸荒野足有半年,若是没有能进鬼门,成为厉鬼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若是厉鬼的话……
左羌顿时有了些退意。
他这次出来本以为是引路的小活儿,根本没请祖宗,以他的实力,面对厉鬼,即便有好几样家传的法器,还真没有办法。
“晨先生。”左羌谨慎地瞪着路口的位置,又迅速地掏出一个佛祖手串捏在了手中,然后快速说道,“你哥不想走,我怀疑他如今心绪不平,愤怒遮眼,已成厉鬼,你在我身后喊他几声,他若是来我法器里便一切都好说,可要是不来,我们今天只能暂时离开,下次做足了准备,我再来接他。”
“喊!”
晨子曜顿了一下,嘴唇开启,艰涩地喊了一个字:“哥?”
“继续,说!”
“哥……是你是吗?跟我回家好不好?”
“对,继续!”
“哥,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晨子曜看着空白的前方,一个身影好像在眼前浮现,盈盈地笑着,温柔的看着自己,可是那身影是那么的淡,好似风一吹就散了,看不清,摸不到,刹那间,悲伤袭来,眼泪突然盈满了眼眶,他颤着声说,“咱们回家,陪着你,再也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洞天珠没有反应,左羌也知道想让厉鬼恢复理智根本不可能,本想放弃了,却听见晨子曜在身后说道。
“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
左羌的手颤了一下,惊讶的回头看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的吗?
晨昱柏也有些惊讶,还有一种了然。
难怪。
难怪林语曼会收拾东西离开,原来,子曜他,又回头了吗?
然而,还爱我又如何呢?
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晚了呀。
晨昱柏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很平静,就算他没有心跳,也能够感觉到心情的平静,没有一丝的波澜。
感受不到爱了。
完全的感受不到,被这个人曾经爱过,或者爱过这个人的感觉了。
对于那些背叛,还有这孩子反反复复一日三变的爱情,自己如今已经无法感受,甚至觉得好笑,以及一丝恼怒,对自己的恼怒,那么辛苦的养大的孩子,原来已经在很早前就被养废了啊!
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无法贯彻始终,轻慢人的情感,自以为是地活着,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坏掉了。
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晨子曜,我最爱的孩子,但是对你,我却真的很失望。
晨子曜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无论左羌如何开口,他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珠子,默默地流泪。
晨昱柏叹了一口气,飞上了天空。
随着他的离开,那恼人的铃声终于平静了。
“行了!”
左羌大喜!
引路铃没了,洞天珠的灵光也散了,没想到他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爱语竟然还真有用!这鬼也是个痴情的,都成了厉鬼了竟然还记得身前的感情,也算是难得的有情人啊!
左羌将珠子一收,点头说道:“好了。”
晨子曜眨了眨眼睛,泪水就消失。他低着头,率先往山下走去。
左羌在心中赞了一声,好演员!
晨子曜走的很快,脚下不停,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眼睛呆木无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是多么的真诚。
然而,说完了,却觉得好笑。连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都没人敢确定,他却对着一团空气哭了。
或许,是被压抑的时间太长了吧,从很久前,从还不知道哥出事,更早以前,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没等他亲自对哥道歉,就得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心里憋了太多的话无处发泄,最终凝聚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三个字。
苍白无力到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地步。
该做些什么呢?
才能够让你知道我有多后悔,我有多爱你。
这份心意,我能再传达给你吗?
哥。
下了山,已经到了下午,在山下找了地方吃了顿饭,一行人又上了车,回了宾馆。
直到晨子曜和左羌分开,晨昱柏才再次落下来,到了晨子曜的身边。
那铃声,太恼人了。
只是,晨昱柏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也姓左,如果他就是左言的那个天师爷爷的话,实力显然很一般。看来最终自己的疑问还是要落在兀亖的身上。
左羌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里还有还有其他的客人,他的破烂的衣着和丑陋的长相,让这些客人都避开了他,他得以独自站了电梯的一角。
“叮铃铃铛铃铃……”
腰上的铃铛突然跳了起来,左羌面色一变。
这大楼里,有鬼!?
晨昱柏已经无暇去关注左羌突然紧张起来的情绪,则是跟在晨子曜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他看着晨子曜去了浴室洗澡,看着他躺倒在沙发上,看着他困倦入睡。
看来子曜比自己想象的坚强,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一开始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活不下去,哪怕重燃了爱情,只要想要活下去,自然不会死去。
晨昱柏离开了房间,打算到楼顶上呆一会,月亮给了他很舒服的感觉,只有沐浴在月亮下,他才有“活着”的感觉,甚至可以入睡。
是真正的睡觉,运气好了说不定还会做一个梦,一个美梦。
但是,就在晨昱柏离开半个小时后,本来正在熟睡中的晨子曜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掀开被坐起身,坐在床边痛苦的揉着眉心,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就打开行李拿了一瓶酒出来。红酒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的白酒,一口仰头喝下,然后又倒了一杯,走到阳台边,慢慢地喝。
自从……那天看见哥的遗骨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整觉,哪怕今天这样的累,他也只能浅眠一觉。他在睡梦里做着各种各样的梦,但是梦境的最后,都是那堆红色的尸骨醒目地呈现在眼前。
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很痛苦。
他陷入一种自责中,甚至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有这么的痛苦,他任由一柄看不见的刀在自己的心口里戳来戳去,戳得乱七八糟,也不想从这种悲伤中走出去。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的哥。
如果可以赔命就好了。
他打开了窗户,夜风吹拂着发丝,喝了一口酒,他低头看着脚下。
不知道,从这里摔下去是什么感觉,会碎成七八块吗?还是□□块?碎成哥那样吗?如果可以,真想碎得乱七八糟,和哥揉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开,然后一起送到火葬场的炉子里烧,烧成了灰,装进一个盒子里,在坟墓里静置千年万年,直到世界毁灭。
谁都不能分开我们。
这样的想法真是让人心动啊!
他拿着酒杯,扶着窗户框,摇摇晃晃地爬上去,然后坐在了窗户边上。
跳下去吗?
可以跳下去吗?
我还没有立遗书,他们不会把我和哥葬在一起吧?
哦,谁叫我们都是男人呢?我们还在一个户口本上,所以我们到死都只能是兄弟,不能是爱人啊。
“喂。”
掏出电话,晕沉沉的他播出一个熟记的电话号码。
“泰华,我要和哥分家,我要和他结婚!”
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喊了曜哥的泰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神经质地大喊着:“晨子曜,你哥变鬼了!我看见了!他要杀了我!要杀了我!”
“呵呵呵……”醉醺醺的晨子曜傻笑。
“他变成了鬼!他要杀我!要杀了我!”被吓坏了的泰华反反复复的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