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的母家家世极为显赫,明珠是想过自己嫡母的身份必定不俗,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京城定国公的嫡孙女。
定国公府承袭百年,第一代的定国公那是和大兴朝开国皇帝一起打下的天下,赐有丹书铁券,威名赫赫。如今又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更是盛宠不断。鲜花着锦,就算是远离京城的江南,那也是听过定国公的名头的。
原本气势汹汹的陆氏族人听到定国公的名号,顿时就萎了,根本不敢再说其他,灰溜溜的就离开了。当然,他们也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的。
陆夫人的背景陆氏族人并不清楚,十四年前陆老爷从京城回来身边多了一个美貌妇人,说是自己的妻子,他们已经在京城拜堂成亲了的。对于陆夫人的背景,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的,陆氏族人自然是猜测过的。可是谁也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定国公之女啊,天啦,夫人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点绛和绿珠两人站在廊下嘀嘀咕咕说话,点绛一脸激动。
弄玉横了她一眼,道:“惯事娘子惯的你,竟不知谨言慎行四字了,主子的事,哪是我们能编排的?”
点绛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什么。弄玉也只是提点她一句,并不是真的生气。
要知道点绛性子机灵,能言善语的,又生得一张讨喜的圆脸,未语便让人生有几分好感,明珠院子里跑腿传话的事儿都是她做。性子虽然活泼些,可是嘴巴却也是严实的,轻易不会让人问出话去。
而此时花厅之中,陆氏族人已经离开,陆夫人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明珠与明玉侍立在一旁,而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个穿着青灰色绸袄子、外罩一件灰鼠皮褂子老妈妈,斑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小纂,插了两支流云纹的银簪,打扮得干净利落,一丝不苟的。
而此时,这位老妈妈正捏着帕子拭泪“……老夫人接到姑奶奶您的信,当即就晕了过去,等醒过来,便哭着叫着您的小名,直说让您受苦了……”
陆夫人露出感伤来,苦笑道:“是我做女儿的不孝,惹得母亲为我担心了。陈妈妈您在母亲身边贴身伺候,不知母亲身体可好?”
陈妈妈道:“都好,就是老夫人一直惦记着您。这次姑爷去世,得了您的信,老夫人更是忧心不止,国公爷见了,便说让您回京去,母女团聚,也免得老夫人时刻挂念?”
陆夫人苦笑,叹道:“我原也是如此打算的,如今老爷去世,家里也没个撑顶门户的,京里好歹有母兄为依靠,也无人敢欺我们孤儿寡母的。”
这世道便是如此,孤儿寡母若没有撑腰的,不免有人会欺上门来的。
说到这,陈妈妈自个儿又先哭起来,道:“四姑娘您快快别这么说,若是老夫人听见了,该是心疼得不行了……”
抹了眼泪,她目光在明珠和明玉身边转了转,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两位姑娘,一个淡雅如菊,清丽端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而另一个姑娘模样更是生得出色,艳若桃李,明媚动人,见她看来坦然一笑,落落大方,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她略有些迟疑的问:“……这两位姑娘……”
陆夫人笑:“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大娘和三娘,明玉、明珠,这是陈妈妈,是你们外祖母身边的得意人。”
明玉、明珠上前一步,微微福礼:“陈妈妈……”
陈妈妈忙站起身来,不敢受礼,别过身受了她们半个礼,道:“两位表姑娘别折煞奴婢了,该是奴婢给你们磕头,奴婢怎能受你们的礼了?”
明珠就笑,道:“陈妈妈一直贴身伺候外祖母,是外祖母身边的左右手。这么多年来,母亲不在外祖母身边,得多亏有您照顾外祖母,您合该受我们姐妹一礼的。”
这话听着顺耳,陈妈妈只觉得像是大夏天喝了一口冰水,浑身通畅,脸上忍不住带了笑,道:“实在是担不起表姑娘之言,伺候老夫人,那是奴婢的本分……”
陈妈妈便在陆府住下了,就等着陆夫人收拾了行装,往京城去了。
陆夫人将人安排在了东院的院子,明珠让点绛往那儿送了些东西,不是什么名贵的,不过是普通的吃穿用的。
“……夫人要去京城,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姑娘带上?我瞧着,这几日二娘子往正房都去得勤了,晨昏定醒的,心里怕也是忧着夫人去京城不带上她了,这才巴巴的赶上去讨好了。”
点绛一边打络子,一边与弄玉她们说着这几日自己得到的消息。
往屋里看了一眼,她小声道:“也不知娘子怎么想的,二娘子都知道献殷勤了,娘子还是雷打不动的,也不多往正房去看看,我看着都担心了。”
弄玉抚着刚绣好的一片叶子,淡淡的道:“娘子心里自有成算,你又操心个什么劲?”
点绛叹了口气,道:“我担心夫人不带上娘子,也担心夫人带上娘子,若是娘子去往京城,总是不能带上所有丫头的,弄玉你和绿珠向来受娘子看重,娘子定是会带上的。我就担心啊,自己会被撇下了。”
她皱着眉,忧心忡忡。
陆府如今已经开始放下人出府了,给了卖身契,也算是恩典了,很多一辈子都不能脱离贱籍的奴仆都变成了良籍,不过大家也没多少欢喜就是。这世道艰难,他们这些人,好多都是家里过不下去了被卖进府的,在府里不说好歹,总能吃饱喝足,一年四季还有新衣鞋袜。而如今被放出府,还不知道如何过活了,可不得发愁?
明珠听得点绛她们的忧语,忍不住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姐弟四人,不会舍下任何人的。”
便在她说这话三日后,陆夫人便让人递了话过来,让他们收拾东西。
明珠这才开始清点自己的库房,不能带走的,折算成现银带走,因为要得急,许多东西免不了亏了些,不过她也不在意了。
陆老爷极为喜欢明珠这个女儿,除了明珠性子像他之外,也颇有几分爱屋及乌。因而十三年来,明珠的东西都装了一个库房,再加上娇姨娘的嫁妆,足足装了三个库房,将带不走的卖了,杂七杂八的便有了小几万,足足五万五两银子。
即使深知自家姑娘富裕的弄玉等人也忍不住抽了口气,五万五,这么多银子,许多人家阖家也没这么多家底。
这五万五里边,其中还有四个铺子,都是在最好的地段,因而卖了个好价钱。
明珠拨动着算盘,一双手秀气白净,在漆黑的算盘的衬托下,更显白嫩。
将账本核对完毕,明珠道:“好歹也是跟了我几年,弄玉你给秦掌柜他们包个百两的红包,也算是全了我们一番情谊。”
弄玉颔首,问:“南街的铺子,娘子不打算卖吗?”
南街那是一间首饰铺子,而且卖的只是珍珠首饰,也是明珠最为赚钱的一间铺子。当初不过是陆老爷被她痴缠之下给的,最后没想到被明珠经营得有模有样的,每年都有近万的收益。
明珠道:“我正打算与你说这事,这次去京城,弄玉你和长音都留下。”
弄玉一愣,明珠解释道:“南街的铺子,还有那个珍珠养殖场,我并不打算放弃。往京城去要用银子的地方更多,我不可能坐吃山空。南街的首饰铺子和珍珠养殖是我最后的底牌,我打算让你和长音各自负责一个。你和长音是我最信任的两个,只希望你们二人别让我失望了。”
如果可以,她还想在京城也开一间首饰铺子,到那时候,珍珠养殖场的珍珠更能发挥作用了。因此,江南这里的生意更不能断掉。
弄玉神色严肃,道:“奴婢绝不会辜负娘子所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