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三个小娘子,都是娇养着的,陆老爷对每个姑娘都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只是最疼的还是陆明珠。
这也不奇怪,陆明珠性子是最像他的,也是对黄白之物最感兴趣的,而另外两个姑娘明玉和明媛便有些不染人间烟火了,不通庶务。
三个娘子爱好各不同,陆明玉爱书,爱诗;陆明媛爱琴,爱画;而陆明珠,则是爱银子,是三位娘子中性子最为圆滑的,更是最通庶务的。
府上的奴仆都知道大娘子和二娘子温和亲切,独独三娘子,却是心中多有敬畏,在她面前是丝毫不敢马虎的。
明媛平日只顾着练琴描画,让她收拾自己的东西,那却是为难她了,几日过去了,院子里还是一团乱,眼见院子里丫头忙活来忙活去的,却是没收拾出多少东西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拾掇好,又是要费些日子了。
“好妹妹,你便帮帮我吧。”
见着明珠,明媛大喜过望,抓住她的手,迭声叫着妹妹,做苦巴巴的模样,一双动人丹凤眼直盯着她瞅。
明珠无奈,问:“平日你的东西可都登记在册了?”
明媛双眼一亮,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的丫头秋容,秋容立刻递上一个红色册子上来。
明珠翻着看了两眼,忍不住摇头:“这是谁登记的?”
秋容站出来,有些心虚的道:“是奴婢,三娘子,这单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明珠摇头,道:“大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却是缺些天理了。以后库房的东西分类记录在册,布料这类,纱、绢、绫、绸……一一分类记录,其他的东西也如此记录,这样日后你们也好寻些。”
看了单子,明珠心中有数,让秋容去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叫过来,让她们怎么收拾。
“……衣裳这些,收拾几身在路上穿的也就够了,最好收拾几身春衫或者鲜亮颜色的布料出来。首饰可以尽都带上,笨重的东西都给我放置在一旁,先不用急……”
寥寥数语,明珠便将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了,明媛一脸纠结,道:“那三扇开花梨木梅花屏风是我惯用的,釉青缠枝莲花花瓶我也是很喜欢的,还有那一套岁寒三友茶具,也是我爱的……”
明珠看她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道:“茶具你可以带上,屏风这种笨重的东西却是不行!”
有明珠帮把手,明媛这里的东西两天便收拾好了,其中明珠冷酷无情的否决了明媛想要带上的什么百花镂空石雕,百年老木所做长柜,竹编花篮……
带不走的,明珠便建议明媛卖了折算成银子带走,明媛却是不肯,好多东西都是她的心爱物,都是能用着的。
明珠笑,道:“这一去京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回来了,说不定,我们永远就要落根在那了……”
说到这,她心里不免有些黯然。若非必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阿瑾蹬蹬蹬的扑进她的怀里,撒娇痴叫着姐姐。
明珠蹲下身子给他拢了拢衣裳,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只要阿瑾在她身边,去哪里,她都是不怕的。
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陆夫人将陆府的一切事宜处理完毕,陆府的生意不可避免的缩水,独留几间铺子给了陆氏几家心性不错的族人代为打理。
而陆家人在一个早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南。
他们是坐船往京城去的,刚开始几日大家心情还陷在离开故土的低落中,不过过了几日,心情收拾好了,便觉得新鲜起来?
阿瑾每日在船上跑来跑去的,身后跟着的三个小丫头每天追他累得要死。
“……姐姐,姐姐,大鱼,大鱼!”
还未进门,阿锦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蓝色对襟小袍的小家伙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容貌尚还稚嫩的小丫头,一个面若银盘,双眼漆黑的丫头手里则提着一个小木桶。
“姐姐,大鱼!”
趴在明珠腿上,阿瑾兴奋的指着丫头手里提着的木桶。像是在附和他的话,他话刚说完,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木桶里的鱼甩了个尾巴,溅出水落在铺着波斯羊绒地毯的地上。
那拎着木桶的丫头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扣地,求饶道:“娘子恕罪,奴婢这就将这清理干净!”
一边伸手用袖子去擦上边的水迹。
明珠微微皱眉:“无事,你下去吧。”
那丫头看了明珠一眼,不敢多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明珠问:“我有这么可怕吗?瞧吓得,话都说不明了。”
点绛就笑:“娘子说的什么话,那丫头不是府上的,没见过世面,瞧见姑娘,怕是以为看见了天上仙女了,自然是不敢有半分亵渎的。”
那丫头,不是陆府的丫头,阿锦原本身边贴身那个丫头晕船得厉害,根本不能近身伺候,只得另买了一个丫头粗粗□□之后就开始伺候了。
阿锦听得迷糊,却只有一个念头:“姐姐最好看,比仙女更好看。”
明珠等人忍不住就笑了,阿锦不明所以,便也跟着笑。
绿珠端了煮好的两碗糖蒸酥酪上来,巴掌大小的白瓷描金海棠小碗,里边盛着雪白一片是酥酪,撒着腌制金黄的糖桂花,还并着各种核桃、花生、杏仁等碎末,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却并无奶的腥味。
“厨房的羊奶快要用完了,下次靠岸要让厨房的人去补给一些了。”
将酥酪搁在桌上,绿珠柔声说道。
阿锦还记得他的鱼,嚷着让明珠去看,明珠瞧了一眼,有一尾比较大的,其他的都是巴掌大小的小鱼。
明珠问:“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问的是阿锦,目光却是落在两个丫头身上。
其中一个圆脸丫头低眉顺眼的道:“船尾有两位郎君在钓鱼,说是看着小郎心里便欢喜,就连鱼带桶都给了小郎。”
阿锦脆声脆语道:“我给了银子的!”
他翻着自己的荷包给明珠看,里边放着满满一荷包的银豆子,他知道拿东西要给钱的。
明珠赞许的摸了摸他的头,问:“这鱼你要怎么吃?”
却不说是不是用来养着玩的,自家弟弟她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一副雪团模样可不是随便养出来的,对方心里第一是姐姐,第二就是吃了。
果不其然,她一问,就听阿锦道:“我想吃小金鱼。”
小金鱼便是用小鱼裹了面粉炸得金黄,因为色泽便叫小金鱼了。
明珠想了想,询问的语气问:“那么,这尾大的拿去熬鱼汤,给母亲、大姐姐都分送一些,二姐姐那里,怕是她也吃不下。”
二娘子明媛一上船就开始晕,一直都卧床躺着,刚开始还什么都吃不下去,如今却是好了许多了。
“……剩下的这些小鱼,我让厨房用面粉裹了炸小金鱼,给你做零嘴,你看怎么样?”
阿锦正趴在她的膝盖上玩着她腰间环佩,闻言道:“都听姐姐的。”
鱼很快被丫头拎去了厨房,晚上便成了鱼汤上了明珠他们的桌。陆夫人还给了一个香薰球给阿锦表示赞赏,明玉则给了自己绣的一个荷包。
船上的景色刚瞧着还觉得新鲜,不过时日久了,便觉得乏味枯燥了。
而日子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一个半月过后,眼看开春在即,船终于到了京城的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