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骁一时心念电转,须臾,讪讪地干笑了几声,“皇伯伯不必板着脸,侄儿这不是见您心头郁结,给您开个玩笑吗!”
开玩笑?他刚刚的样子像是开玩笑的吗?
“哦?”皇上挑挑眉。
“云溪妹妹温柔可人又蕙质兰心,即使皇伯伯不说,我也会亲请要求送她回去,更何况我还在无意之中射箭惊吓到她,自然是要去镇国公府给洛叔和伯母赔罪的!”明骁目光濯濯地看着皇上,嘴角含笑,理所应当地说道。
若不是洛云溪早知道他的本性,怕是要被他这亲和的笑容打动了。
果不其然,皇上沉着的脸色松了几分,“你既是有这般自知,还耽搁什么,还不将洛家丫头送回去!”
明骁笑得讪然,俊秀的眉目分外明朗,“我这不是等着您一声令下呢吗,既是皇伯伯吩咐,侄儿这就走!”他将目光轻挪到洛云溪身上,似笑非笑地轻声说道,“云溪妹妹,咱们这便回府吧!”
洛云溪定定看着他,墨染的眸子飞快沁上了一层慧黠之色,“皇上,云溪不想与骁世子同路!”凭什么她要被明骁牵着鼻子走,天生的倔强性情让她不得已的反抗出声。
明骁闻言,瞳仁微微摇曳了一下,与她一并看向皇上。
“哦?”皇上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洛云溪淡淡一笑,坦然地对上皇上询问的目光,“骁世子年少风华,能得世子相送本该是云溪之幸,但世子还未娶妻,云溪也未出阁,男女共乘一车终是不妥!”她语气一顿,又道,“云溪虽为一介女子,但对此却不甚在乎,但辱了骁世子的名声却是不好!”
皇上微眯双目,看着阳光下茕茕孑立的少女,她身子单薄,眉宇间气度开阔,唇角的笑容鲜活如春。
明骁调转了目光,也同样看向她,精若剔羽的斜眉下,一双眸子湛亮如波。
她哪里是怕辱了他的名声,言外之意,分明就是介意他辱了自己名声!
皇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在洛云溪微微停滞了呼吸,猜想他会作何反应时,皇上忽然仰首大笑起来,“洛家丫头的话倒也不错,倒是朕欠考虑了,不过却不是为了那混小子的名声,而是你这丫头的闺誉!”
“云溪多谢皇上抬爱了!”洛云溪笑着垂首。
皇上眯着眼笑了几声,笑声停止时眸中忽而挂了几分意味,他眼神轻而淡地瞥过不远处垂首而立的两名皇子,那深邃的眼波不由让洛云溪莫名紧张起来。
她怎么忘了帝王之心永远是不可揣测的,真恨不得将刚才的话收回,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明骁立着不动,眼珠却随着皇上的目光转了转,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家丫头今年十五岁,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不知在这上京勋贵中,可有心仪的人选?”果然,皇上收了目光,‘和蔼’地对着她问道。
洛云溪轰然感到一刻失神,这个她最怕听到的问题果然还是被皇上提出了,她该怎么回答?答有,那人是谁,皇上必然会追问,答没有,那岂不是更为被动的成为‘俎上鱼肉’,任其指派安排!
“不瞒皇上,这京中的勋贵之后,云溪并未接触过几人,”洛云溪稳定心绪道,“但几年前在边塞之地,云溪曾得一位陌路少年相救,却有心动之感!”
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用当年她与云朝哥哥的事搪塞过去。
“哦?陌路少年?”皇上问道。
洛云溪点点头,颊边很应时宜的飘上一抹红光,“对,云溪曾在边塞之地得一位贵人相救,否则怕也活不到今日幸睹皇上的风采了!”
这件事一来并非编造,二来因年月已久也无从考证,况且因为救命之恩而生出的心动放在何处也说的出口,作为眼下的借口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朕没想到洛家丫头还遇到过这种事?”皇上眸色微动,“如今可知道当年是何人所救了吗?”
洛云溪抿着唇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傻到说出是云朝哥哥。
皇上点点头,笑道,“真不曾想洛家丫头还如此痴情,为一个连名姓都不知的人苦等确实算不得理性之为!那时候你还不大吧?”
“五年前,云溪十岁。”洛云溪淡淡道,想起那暴雨的一夜,有微毫的真情实感自眸底流散而出。
皇上注意到她的眼神却是信了。
就在周围空气沉寂无声时,明骁突然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深思,“皇伯伯何时也喜欢上打听这等儿女私事了?”
洛云溪回了神,转首看向明骁轻笑的脸,能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的,怕是除了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吧,这话虽说有几分无礼,却问得恰到好处。
“放肆!这就是你对朕说话的口气?”皇上终于将矛头转向明骁。
明骁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皇上竖眉看了他半晌,再次转头对洛云溪道,“洛家丫头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这样显赫的身份去苦等一个不知名姓之人始终不妥。”
皇上话一顿,望了望她的表情,洛云溪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不如朕给你指派一门亲事如何?”
洛云溪顿时怔住,只觉着一股气血顺着胸口往上涌,什么叫帝王之心高深莫测,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前一刻还会如长辈那般与你嬉笑畅谈,也许下一刻就会将你推下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太子?三皇子?他到底中意何人,她不知,也不想知,可是自己还是没能逃过皇权的束缚!
她低着头,心中沟壑千万,波涛汹涌,却不敢表露于颜面。
明骁一双美眸微微摇曳,嘴角勾起的笑意慢慢抚平,也不动声色地看向皇上。
皇上见洛云溪不语,也未强求她回答,只轻笑道,“洛家丫头紧张什么,你爹镇国公是西楚人人称赞的英雄,也是朕的爱将,他的女儿难道朕还会强行指婚不成!”
听到这里,洛云溪默默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轻视,身子依旧绷得紧紧的。
“只不过朕心中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洛丫头是否乐意!”皇上又道。
听到此处,洛云溪不禁屏住了呼吸,她的父亲手握兵权,无疑是对未来君主最好的支撑,而皇上口中适合自己的人选,便一定是未来储君的人选无疑!
京中勋贵人人都道皇上偏爱三皇子,送他去南境边防营历练也是为了助他成事,将来太子注定被废,而皇位也非他莫属。
而洛云溪却觉得不尽然,储君册封早在十年前,而太子的身份落在明子唯身上已久,皇后为助儿子几次坏事,失了君心,皇上却依旧没有因为皇后的错事而借机废除太子,可见太子在皇上心中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若是这么想,那皇上对三皇子的偏爱也极有可能是他为了转移群臣的视线,消除权贵敌意的障眼法而已。
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谁又真能读懂君心呢!
此时,她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两位皇子所站方向,心中不得不对皇上即将说出的答案发出疑问,在这位帝王心中,真正的储君人选究竟是谁?
是太子,还是三皇子!
四周死寂一般沉默,周遭一切声响都被无限的扩大,就连心跳声都是那样明显。
“洛家丫头觉得这个混小子如何?”皇上突然笑道。
混小子?洛云溪猛地一愣,看着皇上所指方向不是明骁是谁!
与她相同的是,作为被指的当事人,明骁更为惊讶,一双漂亮的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外,“什么?皇伯伯没弄错吧,是不是指错了方向!”
他不错眼珠地盯着皇上的手指,满脸不可置信,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正说小丫头呢,怎么和我还有关系?”
皇上怒中带笑地看他,“怎么?镇国公府的嫡女配不上你不成!”
明骁缓了缓,终于接受皇上不是指错人这个事实,“天啊,皇伯伯,不是云溪妹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总行了吧!”
“你住口!朕没问你的意见!”
洛云溪听着二人的对话总算缓过来些许,她咽了咽唾沫,终于想起对明骁怒目而视,对于皇上的指婚,自己还没说反对的话呢,他倒还先受不了了,就好像自己还真要巴巴的嫁他似的!
“洛家丫头,你觉得怎么样?”皇上不知为何来了兴致,笑逐颜开问道。
洛云溪舒了口气,“皇上,骁世子常年在外,性子欢脱,而云溪却是个久居深闺的女子,在性格上怕是不和吧!”
皇上看着她说,“适才你不是还说与你父亲在边塞住过两年,京中规矩生疏吗?”
洛云溪眨眨眼,点了点头,忽然不明白皇上要说什么,自己是说过这话,但这与他指婚明骁有什么关系。
“若是嫁到规矩严苛的府上,免不了需要将礼仪规矩重新学习一番,但若是嫁给这个混小子,朕看就不必学了,即使从宫外抓个百姓来,或许都比他规矩的多!”皇上继续道。
“皇伯伯,您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明骁实在听不下去,皇上平白要给他指派婚事也就罢了,怎么还将人贬了个彻底!
“噗!”洛云溪原本还想着如何推脱,听了明骁的话,不自觉地笑起来。
皇上不理明骁,依旧看着洛云溪,见她面上带笑,脸色更为和善下来,“那混小子虽然现在顽劣不堪,但想当初确实是个异禀之才,相信若是有人严加管教,怕是不会输了京中勋贵中任何人!”
明骁听到这,眉梢总算舒展了些。
此时洛云溪也已渐渐定下心神,微笑道,“云溪先谢过皇上的厚爱,骁世子确实天人之姿,异禀之才,不过性子顽劣些,兴许有人提醒管制会鹏程万里,但那人却不会是云溪!”
皇上听罢,也不生气,只笑道,“洛家丫头也不必急着回答朕,回去好好思量,也可与你父亲母亲商议,至于其他,全然不必考虑,这个混小子的主,朕还是做得了!”
洛云溪敛眉轻笑,“谢谢皇上!云溪回府后会好好考虑!”
还好不是太子,也不是三皇子,不知为何,再听到明骁名字的那一瞬,反倒让她感觉轻松了不少。
“还不去将洛家丫头送回府上!”这时,皇上才想明骁怒道。
明骁脸色铁青,站着没动,“不是说未嫁男女在车厢同处,不和规矩吗?”
“规矩是朕定的规矩,你若不想与洛家丫头同坐车厢,怕坏了人家名声,就骑马在后面跟着,但这趟洛府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皇上厉色道。
洛云溪好笑地望着明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忽然心情大好,看来还是皇上治得了这纨绔子!
“骁世子,既是皇上亲口吩咐,云溪便推脱不过了,劳烦世子骑马相送了!”洛云溪闪了闪眸子,狡黠地说,并有意强调了‘骑马’二字。
明骁眸色瞬间晦暗了几分,在皇上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得垂眸点头,咬牙道,“好!去就去!”
皇上摆摆手,一刻也不想再看这个混账的侄儿。
洛云溪对皇上行礼拜别后跟上了明骁的脚步,回望时刚好瞥到皇上沉着脸向两个儿子身侧走去,而太子与三皇子的眼神却齐齐的尾随自己而至。
她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皇上,讪讪回过头。
“你们两个还杵在这,等着朕发火吗!”一声带着怒气的暴吼声从身后传来,震得园中花束中几片枯黄的枝叶都飘落下来,听得洛云溪两脚发软,她缩了缩肩膀,急忙快步向前,跟上明骁的脚步,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挪出了众人的视线。
宫门外,马车早已备好,离马车不远处,果真有位侍卫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在此等候,一名小奴才跟着二人走出来,将两人引至马车边。
洛云溪回首望了望身后巍峨富丽的皇宫,缓缓出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跳上车去,但愿不要在来这个地方,这个看上去富丽堂皇的建筑,还不知会有怎样险恶深渊在前方。
正想着,车帘又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挑开,明骁紧跟着她上了车。
“赶车吧!”他对外面的侍卫吩咐了一声,闲闲散散地在车上坐了下来。
洛云溪挑帘看了眼窗外,刚刚的白马已被侍卫牵了回去,她眸色一暗,挑眉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皇上不是吩咐你骑马跟着,马呢?”
“你让本世子骑马,本世子就偏不!”明骁随意地在车上一歪,漫不经心道。
“明骁!你还讲不讲理了!”
马被牵回去,侍卫必定会禀报给皇上,而自己刚在皇上面前说起男女同车不妥一事,这样不是自打嘴巴!
“哼,”明骁哼了一声,半阖着眼,“又不是第一次同乘马车了,莫说马车,马都一同骑过,你会在乎这个?”
洛云溪顿时一噎,对于同乘马车,她确实不甚在乎,在皇宫那番话不过是她不想与明骁走在一起,搪塞皇上的借口罢了。
她顿了顿,既然马都被牵走了,再追究起来也没用,索性调转话题,抬眸看他,“你今日为何用箭射我,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明骁睁开眼,懒懒看她,“我那是在帮你!你一个小丫头处世不深,又怎么会明白待在权势身边是讨不到好处的道理!”
待在权势身边讨不到好处?自己何时攀附权贵了?
洛云溪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太子和三皇子,你更喜欢谁?”明骁突然直起身,闪着亮晶晶的眸子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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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猪啊男猪,不是粉粉不帮你,这娇滴滴地美人都送到面前了都不知道珍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