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溪走在前头,她耳力极好,又距离不远,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有几分好笑。
几人一路无话,快速步出了尚书府的大门,明骁、洛彬卓几人均是骑马而来,不得不等着尚书府的小厮去马厩牵马,有三位并未见过的世家公子向几人道了别,乘着马车先行离开了。
洛云溪也没耽搁,脚步不停地向自家马车走去,洛云烟则是仿若来时那般,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云溪妹妹这便要回府了吗?”明子唯走上前问道。
“嗯,玩耍了半日,也有些乏了,刚好回府休息!”洛云溪停下脚步,理所因当地回道。
明子唯想了想,笑道,“今日天色这么好,不如一起去街上转转?”
洛云溪垂眸浅笑,“是与太子殿下您吗?”
“看样子云溪妹妹是不想与本殿独处,既是这样,不如我们一行人一起去转转如何!”明子唯笑道,随后看了一眼身后洛彬卓几人,“相信几位公子该是也没什么活动!”
“太子殿下既想去街上逛,叫上几位公子同行便是,云溪一介女子,若与一众勋贵子弟同行,确实有些不便,再者说,今日浅酌了几杯小酒,却有几分倦意,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番,太子殿下不会见怪吧?”洛云溪笑着说。
明子唯失笑,看来这洛云溪是铁了心不愿与自己来往了,他不明白的是,在整个西楚,自己的身份最是特殊与瞩目,有多少人巴不得靠近他,攀附他,为何唯独只有她洛云溪例外。
不知她究竟是直情径行,不愿与自己相处,还是偏向明子擅那一边,与自己拉开距离,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想着介入宫内的斗争呢!
想到此处,明子唯反倒觉得自己不该急功近利,反该看清形势再行事,“自然不会!云溪小姐若是乏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改日若是没事,本殿再去府上探访!”
洛云溪撇撇嘴,去她府上探访什么?自己又不是重病不起!她本想回复一句,但看看太子执着的眼神,也不想多说,只搪塞地点了点头。
“那云溪就先行回府了,太子殿下请便!”说罢,她敷衍地向明子唯笑了笑,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便跨上马车。
刚刚迈上一条腿,便听到后面有一道懒洋洋的声线传来,“云溪妹妹要回府了吗?”
这道声音清朗,较明子唯的嗓音更为魅惑,慵懒,但却字正腔圆,很是清晰,对于洛云溪而言,有很高的辨识度,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定是明骁无疑。
他拦住她做什么?以为今日帮了她一点小忙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洛云溪缓缓呼了口气,酝酿出一个自认为极美的笑容,回眸问道,“是啊,请问骁世子有什么意见吗?”
明骁仰头望着她,容颜依旧清俊无双,但细下看来,还是不难看出他脸色的微虚状,与自己掩藏在妆容下的虚状别无二致!
“没什么意见!只是见云溪妹妹今日脸色不大好,忍不住要奉劝妹妹还是好好保养身体了!毕竟皇伯伯已给你我二人赐婚,我也不想到了成亲的时候,新娘子成了个半老徐娘!”说罢,有意无意地扫了明子唯一眼。
洛云溪深呼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要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是啊,我今日忙乎了半日,也是该好好歇息了。不过,经世子这么一说,云溪也恍然发现世子面色也不是很好呢,还是希望世子管好自己的事,我也担心若是有人去府上提亲,让外人看到会说世子您是纵欲过度,面相虚浮,这样岂不是有损宁亲王府和镇国公府的名誉!”
她话音一落,众人齐齐目瞪口呆。纵欲过度,面相虚浮?这是一名闺阁女子该说出的话吗?谁也想不到那般娇美高贵的镇国公嫡女居然会当着一干男子的面说出这般言辞,一时有些无言。
明子唯脸色暗了暗,着重主意到她口中‘提亲’一词。
明骁却没如众人那般惊讶,他神色淡淡,似乎唇角还挂着清浅的笑意,好像洛云溪口中的人,与他无关一般。
“云溪,你,你说什么话呢!”洛彬卓瞟了明骁一眼,忍不住对妹妹瞪了瞪眼,自己这妹妹也有些太肆无忌惮了,家中这样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呢!
“哥哥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没说错话!”洛云溪提起裙摆,另一条腿也迈了上去。
她哥哥也真是有意思,明骁那么说话,他不说什么,而自己不过还了几句,他倒是看不过去了,瞎掺和起来了,倒是向着哪边呀!
一旁的周奇峰看着她并不算文雅地跨上马车,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在青雲镇是见过洛云溪一面的,那时的她温婉端庄,软糯娇媚,好像就连大声说话都会面红耳赤,而这次见到的她,完全像两个人一般,不但辩口利舌,还如一只灵巧的猫儿那般灵动鲜活。
“云烟姐姐怎么还不上来,刚刚在席面上,你不是还答应我,倘若我喝醉会把我送回府上吗!我现在便有些晕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洛云溪不理会众人讶异的表情,对着车下的洛云烟眨眨眼,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狡黠之色,旋即,也不打招呼,便钻进了车厢中。
“喂,你这丫头,还有没有点礼节了!”洛彬卓对着紧闭的帘幕喊道。
车厢内未传出动静。
洛云烟向车厢忘了一眼,红了红脸,“太子殿下,骁世子,还有各位公子,那云烟就先随云溪妹妹告辞了!”
明子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洛云烟转身上了车,马车缓缓驶离了视线。
看着马车走远,明子唯眸色有些莫测,周奇峰惊讶满满,甯飞见怪不怪,只有明骁依旧神色淡淡。
洛彬卓看着几人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太子殿下,骁世子,我这妹妹就是平日在家被爹娘惯坏了,愈发不得管教了,但她只是礼仪习得浅薄一些,心思却不坏,你们别见怪啊!”
明子唯收回目光,笑道,“难得见到云溪妹妹这般直率的性格,无碍的!”
明骁拂了拂衣摆,没说话,转身跃上马背,“几位兄弟,我也先撤了!”
“咦,骁世子这么急着回府做什么,反正我们几个也无事,一会儿可以去前头的茶馆坐坐!”洛彬卓见明骁要走,忙出口劝说道。
“算了吧,没听你妹妹刚才的话吗,”明骁垂眸看着他,笑着说,“若是将来本世子逼不得已,真要去你府上提亲,我这幅样子不怕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吗!”话落,没等他回答,便打马而去,与刚刚洛云溪的行径如出一辙。
周奇峰傻傻看着明骁走远,走过去拍了拍洛彬卓的肩膀,“皇上何时给骁世子和你妹妹赐婚的?怎么京中一点信儿都没有!”
“哎,只是皇上说起过,旨意没下,还是说不准的事!”洛彬卓回头解释道。
“哦,”周奇峰点了点头,凑近他耳朵小声笑道,“我看他与你妹妹两人倒是蛮般配的呢!”
“般配吗?”洛彬卓扬扬眉,想起那日在府上,两人明明对这桩婚事都不满意的,不知今日如何又统一口径了,“不管了,反正这事我又做不了主!”
这时,甯飞从后面走过来,有些疑惑地问,“彬卓,你说你妹妹是不是喜欢上明骁了?”以他对洛云溪的认识,她不该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即使有皇命在,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与如何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呢!
洛彬卓想起洛云溪每每提起明骁时厌烦的表情,刚想摇头又猛然止住了,甯飞说得也不无道理,若是那小丫头不想认,谁又能逼迫得了,他想了想,挥了挥手道,“哎呀呀,不知道啦,那小丫头鬼机灵地很,谁知道她成天想些什么!”
明子唯听着众人的话,若有所思,虽说今日洛云溪与明骁有些针锋相对,但二人言下却都无推却婚事的意思,反而多次相提,难道是都认同了不成!
“太子殿下打算去何处?”正想着,洛彬卓三人便走上前来。
“本殿今日与韩大人议了政事,也该回宫与父皇禀报了,”明子唯道,“几位公子打算去何处?”
“我们也是闲来无事,经过韩府这档子事,酒意也消了大半,现在天色还尚早,我们三人想去去前面的茶庄坐坐,太子殿下若是无事便一起吧!”洛彬卓邀请道。
明子唯摇了摇头,“本殿就不去了,几位公子尽兴便好!”
洛彬卓几人对视的一眼,均点了点头,也未强求,毕竟明子唯这般身份也不算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明子唯与众人寒暄了几句,便也乘着马车离去了,而洛彬卓三人也未在耽搁,未回府便直接去了茶庄座谈。
另一边,洛云溪与洛云烟同坐在车厢中,不似往日般亲昵地挽在一起,而是各坐一边,相隔较远。
洛云溪单手扶额,轻阖着眼靠着车壁休息,一时也不想与洛云烟犯话。
“云溪妹妹从前的酒量不是不错嘛,怎得今日才饮了两小杯便头旋了?”洛云烟浅浅抬眸,笃定洛云溪没有睡下,笑着开口问道。
“从前总归是从前,早就不能与今日同日而语了!”洛云溪依旧闭着眼,淡淡的道。
洛云烟攥紧了衣襟,如何听不出她话有所指,她动了动唇,还没出声便闭了口,过了少顷,又复轻声道,“妹妹既然乏了就休息吧,待会儿到了府上,我再唤你起来!”
哼,就是这般纯善,娇滴滴地美人,谁能想到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洛云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秀眉,这个洛云烟,自己已经多次给她机会,可她居然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便猜想她不会是简单的不甘人下,只是不愿承认被父亲带回府中还是个女娃的洛云烟何等的心计!
洛云溪点了点头,身子一歪沿着车壁躺了下去,她虽困乏无力,却全然没有睡意,体内有两股气流相互冲撞,苦不堪言却有无法表露。
尚书府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涌现,她苦思冥想地在最后的环节寻找答案。
不错,刚刚在尚书府中,自己被韩琪带去小院儿的路上,在无意中见到了那名‘不小心’将酒液撒到她衣襟上的婢女。
按照韩琪在院中的吩咐,那婢女本该去找管家领板子的,可她却出现在此处,且脸上惊慌胆怯的作态全无,凭自己的猜想,一个婢女定然是不会有这般胆子的,除非是自家主子的指使。
可自己与韩琪不过初次见面,不曾想她居然会如此处心积虑害自己,既然她心思如此狠毒,那也怪不得自己残忍了!
于是她再被婢女带入屋中时,有意留了心思,在她察觉衣柜中的衣裙上都被布上软筋散后,将计就计倒在地上,而后门外的韩琪听闻动静派人叫来了宋清伟,毫无防备的宋清伟刚一进门便被她点了穴道,瘫倒在地。
只是没想到,韩琪会在派人在屋内投放催情散,在猛烈的药香下,她抵不住运功抵抗,奈何香气入体,体内的真气翻滚却无法释放而出,就在她思忖如何应对之时,明骁却破门而入,并带来了刚好前来开锁的韩琪。
之后的事进展顺利,自己逃离了屋子,并将韩琪与半睡半醒的宋清伟关在一起,屋子里原本就存有浓重的催情散,二人偏偏不懂武功,变受药力作用而惊醒,不出片刻便纠缠在一起。
她与明骁远离了小院儿,但因自己身上的催情散没能逼出,而愈发的燥热无力,明骁一言未发,双膝盘坐快速替她逼走了体内的余毒。
最是不可思议的是,直到二人回到众人围堵的小院儿时,两人都不曾有只言片语的交流,仿佛一切事情都是计划好的那般,顺理成章!
倘若不是明骁输入的真气与自己体内气流不得融合,相互碰撞,她仿佛真的会认为刚刚发生的是一场梦事,今日的明骁是她从未见过的,睿智,果断,决绝,干净利索,没有半分地拖泥带水!
正想着,体内的两股气流却愈发的不合,冲撞着心口,又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赅,仿佛要如洪水那般从指间流泻而出,可又偏偏堵在了血脉,让她无从发泄而出。
洛云溪心中一惊,明骁习练的倒底是何门之法,竟与自己的真气这番不合,甚至蚌鹬相争,有要反噬的趋向。
不对啊,自己体内的真气多是师父教与她那本《凤哕谱》的心法,应于昆仑山的心法同宗,为何会有如此差异!
忽而想到那日在沁心湖边,明骁与她对掌时也是那般,她的内息炙热如火,而明骁的内息却是寒凉若冰,两掌相撞,仿若水火不容那般弹射开来,使两人的功力双双受损。
为什么会这样?
她捂了捂心口,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不想洛云烟看出自己地异样,只想赶快回到府上研究一番对策才好。
正想着出神,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洛云烟起身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轻唤道,“云溪,到了!”
“到了?”
洛云溪揉揉双目,佯装迷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跳下了车,刚要走进府门,却被身子左侧一道俊逸的身形吸引了目光,转头一看,方才欣喜地唤道,“云朝哥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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