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罗薇尔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仇恨让大家都不由得有些悚然,眼看着话题又渐渐进入了沉重的氛围中,陆希干笑了两下,赶紧转移了话题。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立下了点功劳,就凭这那枚勋章,考试合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拿到魔法师正式资格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既然是你提的问题,那该由你先说吧?”赛希琉歪头沉吟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嗯,我吗?我的朋友和长辈都劝我从政,先从一般的zhèng fǔ公务员做起……不过,现在的联邦政坛其实很不讨人喜欢,老师那里的研究也需要帮手。到底要怎么样,我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呢。”
“这么优柔寡断?可真不像你。”赛希琉有些意外地看了陆希一眼,并没有特意掩饰目光中的嘲笑,“至于我嘛……嗯,等拿到魔法师资格后,我打算向外务部递交意向书,争取去那里任职。”
“外务部?你想当外交官?”当外交官,就凭你这只一本正经的傲娇优等生?喂喂,联邦的外务机构的选材标准到底是什么?难道就不怕外交人员的吹毛求疵而引发国际问题?
“其实,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周游世界,当一个游记作家。用自己的笔去记录时间的流逝,世间万物的cháo起cháo落,去感受自然和社会的息息相存。”赛希琉用手托着下巴,缓缓地说道。向来是一副冷硬而刻板的表情这个时候竟然松弛了下来,竟然有了几分少女幻想似的可爱和温暖,她的目光也一改平rì的犀利,反而带有几分迷醉和神往。
赛希琉如此少女的表情吓得大家差点下巴都掉在地上。真是没有想到,完美的优等生赛希琉·摩尔小姐,竟然也有这么粉红,这么梦幻的理想。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吗?”
“没有没有,只是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想当一个jǐng察或者法官呢……”卡罗尔好不容易才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仿佛便秘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赛希琉脸立刻一板,又恢复了优等生的做派。
“嗯,没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卡罗尔将头一昂,完全一副非主流问题儿童的桀骜嘴脸。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赛希琉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我和你们这些富家高门不一样,家里供我读书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我必须要考虑现实的问题。外交人员的薪水很高,而且还有不少出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这么选择呢?”
“这个,听说外务部的门槛也很高呢,要进去应该很难吧?”
“再怎么也不至于比在zhōng yāng魔法学院当学生会主席还困难吧?”
“嗯,说的也是。那么,先祝你成功吧。”陆希举起了杯子,里面没有酒,只有白水,但应该也聊胜于无吧。
赛希琉却没有举杯,她目光显得有些闪烁,过了好一会,这才说道:“你知道吗?贝伦卡斯特,最早的时候,其实我是挺讨厌你的。”
“这我看得出来。另外,叫我陆希就好了。”
“好吧,陆希。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呵呵,我又不是金币,总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吧?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我就洗耳恭听,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少女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开口。语气顿时便显得有些凝重和幽怨:“你们都是高门大阀的权贵子弟,大概很难理解吧?对于我们这些平民的学生,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只有耗尽家财完成学校的教育,然后准备考试。自己的前途,未来的命运,家人的生活,全部都仅凭着这次考试的成绩!进入学校,贵族和富人出生的同学们看不起我们这些平民出生的人,那我就只有加倍努力;因为我明白:只要在考试中考得好,只要我的名次比他们高,那就能够代表我比他们强!我就可以获得别人的尊重,我就可以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所以说,这次的考试,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是能否扭转人生轨迹的命运结点。不只是我,和我一样的平民学生也都是这样。”
“嗯,这我能理解。恭喜你了,这个命运的结点,你把握住了!”陆希想起了另外一个世界中的考试,不由得有了一丝共鸣,对这位自强不息的姑娘顿时多了几分好感,但依然问道:“可是,这和你讨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当你最后一门考试,第一个交卷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
“嗯……”陆希努力地在大脑皮层的沟壑中搜刮着记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赛希琉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你说:反正你也不准备拿第一,通过了就行!”
“哦,原来我是这么说的。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番话,考了第一的我岂不是就像个小丑!还有你那吊儿郎当的态度。这么神圣的资格考试,你到底把它当成什么啊?那些天天努力刻苦的读书练习,只是为了这次考试的平民学生们,他们的努力又变成了什么啊!”
啊拉?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呃,圣宠叮当在上,我冤不冤啊!
陆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我比窦娥还冤”的幽怨眼神看着赛希琉,道:“这个……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对待自己人生的方式。这次考试,无论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所引发的后果当然也完全由我来自己承担。所以,我该怎么对待,采用什么样的态度,不都是我的zì yóu吗?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让你觉得受到了伤害,我只能表示遗憾,但要我道歉可是不可能的!哎呀,莉姆,你又打我做什么?”
普莉姆拉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刀,过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赛希琉是女孩子。”
“对啊,陆希大人,有风度的男孩子是不能和女孩子这么斤斤计较的哦。”伊罗薇尔也笑眯眯地说。
“诶,为什么啊?明明是这个女人无理取闹嘛。”卡罗尔不平地说。
“少爷,男孩子是必须要豁达大方的,你~~明~~白~~吗?”
“呃,我明白,我明白。”卡罗尔瞬间便转换了立场,叛变叛得迅捷无比。
“嗯,你们说得也对啊。”陆希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赛希琉,一本正经地说道:“赛希琉·摩尔小姐,对于我不谨慎的言论和态度,对您造成的伤害,我对此深表歉意,请您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施舍我吗?”赛希琉满面通红,大声地道。
“可是你的态度,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陆希无可奈何地道:“跟你说理你们要我讲风度,跟你道歉你又嫌没诚意,到底要我怎么样啊?姐姐,你给我条活路吧。”
“你!……哼,你说的对,你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错,自然也不需要道歉。但就像你说的,讨厌什么人也是我的zì yóu。”
陆希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么,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唔……”仿佛是嘴里突然被塞了块泥巴,赛希琉的后半句话就这样被生生地堵在了嘴里;她脸上的红晕显得更加的明显了。
过了良久,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sè也总算恢复了寻常的眼sè。她坐直了身体,正襟危坐地说道:“我讨厌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族纨绔,也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不过,虽说你又是贵族,也很容易得意忘形,但其实,也不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如果你在学校的话,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恐怕也轮不到我。真奇怪,你和我们都是同年的,为什么没有去学校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们全家都跟学校犯冲吧。”陆希笑着回答,然后对卡罗尔说,“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其实还真没想好。最开始去学校,其实只是和家里人赌气而已。”
“赌气?”
“嗯,我们家里是做买卖的生意人。可是我从小就对生意什么的不感兴趣,于是天天都要被老爹骂,被大哥说。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了,报名参加了zhōng yāng魔法学院的入学试。学费都是我平时攒的零花钱,再加上老妈偷偷给了我点,老爹和大哥当然也没发现。等到我正式入了学,他们要反对也来不及了。”
“哦?这么说,你的父兄其实是反对你当魔法师的?”
“老爹说,如果只是单纯的魔法师他当然不会反对。可在现在的联邦,一旦成为了魔法师就必然会和政治扯上关系。那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如果我陷进去,以我的xìng格,迟早会被人连皮带骨头生吞活剥。”
“呃,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父亲还真是个智者。”
“也许是吧。不过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也就只好这么走下去了。反正,真遇到问题趟平了过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呃,从这层角度来说,你也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那可不行哦,少爷,我是您的扈从,”伊罗薇尔却笑着说,“所有的工资都要靠您的收入来维持。您不好好确认将来的方向,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呜……”卡罗尔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
“哈哈……呃,莉姆,你这是干什么?”陆希刚笑了两下,却发现普莉姆拉也抬起头,绿宝石sè的瞳孔中shè出一种说不清的复杂光芒,正直定定地盯着自己的脸,顿时让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那还用说吗?”赛希琉不屑地笑道,“莉姆也是你的扈从。如果你也不好好想好将来做些什么,她也是会很担心的。”
“呃,莉姆啊,我可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是要用金钱这么庸俗的东西来维系的。”
“……乔克、玛丽还有大家,如果要上学,是需要很多钱的。”
“呃……”
“陆希说过:你对金钱的怨念是比宏观宇宙的恒星结构还要稳定。所以,钱不是庸俗的东西……”
“……唔,绝望了,我对这个被天然呆无口怪力娘吐槽的世界完全绝望了!”
这个时候,陆希还没有想到,能够和同龄的朋友这么轻松的展望人生和未来的机会,也就是这么最后的一次了。
时间已经进入了夜晚,太阳早已经落山,月亮被薄薄的云雾笼罩着,银sè的华光却显得无比地朦胧。
一名年轻的士兵站在约伯一号的岗楼上。他穿着皮甲,腰间挂着长剑,在岗楼边上,还摆放着一个上好箭的十字弩。
此时,整个约伯一号绝大多数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了休眠,但站岗士兵的眼神却依旧明亮,耳朵仍然敏锐。做为一个哨兵,他的视力和听力往往都是极好的,一旦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他能够立即敲响岗楼上的大钟,整个约伯的士兵们都能立即从睡梦中醒来,投入战斗。
年轻的士兵jǐng惕地扫视着朦胧月光下的无尽夜sè。即便他视力出众,但也实在无法在这样的能见度下看得更远。
他叹了口气,回过了头,然后便听见一个微弱地扑腾声。
那声音恐怕不会比小鸡扑腾翅膀的声音更大,但却足够引起士兵的jǐng觉。他长剑已经出鞘,回过了头,大声地喝道:“谁!”
也就这这瞬间,一支羽箭从另外一个方向,自幽暗如深渊的夜空后无声无息地飞来,如同捕猎的毒蛇般咬中了士兵的咽喉。
“敌袭!”咽喉处的剧痛和越来越明显地虚弱感让士兵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
“碰!”一个落地的声音传到了士兵耳中。这应该是敌人已经登上了塔楼,可是,士兵并没有理会,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起来,猛地拉到了jǐng钟的绳索。
“叮叮叮!”钟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敌袭!”约伯一号的营房中出传来了越来越多的沸腾声和脚步声,不断有灯火在点亮,也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出现在走廊上。
“最终还是没有失职啊……”士兵躺在地上,感受着生命随着鲜血地淌出而缓缓的消散,这是他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他没有听到自己面前敌人恼羞成怒的吼叫,自然也没有感觉到一股如同死亡和地狱般yīn暗而恐怖的压迫感。
越来越多的黑旗翼人在约伯一号中降落,其中还伴随着一个骑在巨大龙形生物上的黑袍人。
“大师,袭击开始,请您下令吧。”一名黑旗翼人毕恭毕敬地对黑袍人请示道。
“桀桀桀桀,为了给我那个老朋友出一口恶气。那就血洗这里吧。记住,一个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