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由基带人撤出后,郑芝龙和夏天南继续中断的话题,两人神情都泰然自若,仿佛刚才差点兵戎相见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郑芝龙好奇地问:“夏将军,你身后这位兄弟说火铳施放速度是官军鸟铳的三倍,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若非如此,前任总督王尊德派几万大军压境,我又怎能将其击退?在广州城下,官军水路两路夹击,我又怎能全身而退,熊总督又怎会招抚我?我这个参将,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夏将军部下真是精锐之师。不知这种火铳,是否能够割爱,一并卖给我?”郑芝龙水上势力庞大,陆上也有一只私人火枪卫队,主要由黑人组成,训练有素,比一般官军的战斗力要强,用的武器也是火绳枪,与官军的鸟铳差不多。听说夏天南有更好的火铳,射速是火绳枪的三倍,郑芝龙不由得动了心。
夏天南做出为难的表情:“这个……不瞒郑将军,我在临高能够立足,靠的就是火铳兵,这火铳是我的命根子,玉皇大帝来了都不卖,还请见谅。”
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郑芝龙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要其他竞争对手没有这种火铳,倒也无妨,反正自己的重心也不在陆地上。
最后双方就结盟一事和火炮的价格达成了一致:两者在海上结盟,共同对付刘香和荷兰人,伺机寻找对方的主力进行决战,由郑家为主力,夏天南辅助。火炮定价为三千两白银,郑芝龙也没有再还价,不过议定每门炮另行赠送三十枚实心弹和三十枚霰弹筒,首批订购一百门,银子当即支付一半,火炮过年后交付,再支付剩余的一半银子,银货两讫。
一个得到了趁手的利器,一个赚到了三十万两银子,双方心情都不错,天南地北闲聊起来。可是聊了半天,两人都没有提及结盟击败刘香之后瓜分地盘的问题郑芝龙是故意忽略,心中打的是过河拆桥的主意;夏天南也跟着装煳涂,他的目标是独霸南中国海,郑芝龙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迟早要消灭的,所以结盟最重要的问题被各怀心思的两人避开了。
婉拒了郑芝龙多盘桓几日的“热情”挽留后,夏天南带着一半定金踏上了归途。
此次福建之行可谓满载而归,不仅与郑芝龙结盟成功,还做了笔非常换算的买卖。夏天南笑的见牙不见眼,足足三十万两啊!这得卖多少匹棉布、多少瓶二锅头才能赚回来?果然还是军火买卖利润最丰厚。
他笑眯眯地对林伟业说道:“老林,这位郑游击可是大金主,不能怠慢,你那白口铁铸的炮可得把好质量关,总得让人家把赠送的几十枚炮弹打完才报销啊!”
林伟业鄙夷地说道:“瞧你那一脸奸商嘴脸,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就是技术红利啊,谁让我们有他们垂涎三尺的好玩意呢?说起来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啊,没有你造出这样的好炮,我就算舌灿莲花也没用。来,抱一个,以资鼓励!”夏天南心情很好,调侃起老实人,作势要拥抱。
林伟业恶寒地跳到一旁,大声呵斥:“滚!”
“哈哈哈……”
夏天南一行福建之行顺风顺水,背负重要使命的王启年却在去台湾的途中吐地死去活来。
自从被夏天南成功忽悠拉下水后,王启年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他把这趟台湾之行看的很重。以往他都是隐藏于市井之间,无需直面危险,可是这次潜入刘香集团内部,弄不好就会掉脑袋,不过他不怕以往那种为别人活着的日子,才让他害怕,那样的日子没有未来。
他和梁栋找了条小渔船渡海前往台湾,理由也想好了,就说梁栋被抓之后杀掉守卫趁机逃跑,而他就装成梁栋的手下。梁栋作为一个小头目,手下还是有十几号人的,不过都死在珠江口了,没人来戳穿这个谎言。
用渔船做逃生工具不会让人起疑,但是却让很少出海的王启年吃尽苦头,上船就开始吐,吐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了第三天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吐了。
梁栋颇为同情地看着他:“我说王先生,你又何必来受这份罪呢?”
王启年虚弱地回答:“我都到了不惑之年,却一事无成,身为锦衣卫的暗线,为了不累及后代,连娶妻生子都不敢,半辈子都白活了。如今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让我可以重新活一次,扬眉吐气做人,有机会做人上人,为什么不博一把?”
梁栋若有所思:“你都这么拼了,我还比你年轻几岁,不博个前程好像也对不住自己。”
毕竟对方是被俘虏不久的海盗,是否能为己所用,王启年也不敢打包票,他没有放过这个攻心的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夏参将敢灭锦衣卫的口,还想把刘香这等海上巨擘一网打尽,可谓雄心壮志,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有这个机会搭上顺风船,你可别错过!”
梁栋叹口气:“王先生,你说的没错。呆在刘香那儿,我始终就是个小头目,这辈子都看不到什么指望了,还不如拼一把,改行做官兵,混个封妻荫子的前程。”
虽然晕船厉害,但王启年还是想笑:“你们终日在海上打家劫舍,干着刀口舔血的勾当,居无定所,难道还有妻儿子女?”
梁栋不好意思地回答:“娘们倒是玩过不少,老婆却是未曾娶。不过等刘香被灭了,我投到夏参将手下,成了官兵,稳定下来,自然就能娶老婆了,说不定还能衣锦还乡,风光一把。”
也许与梁栋畅谈了一番人生理想,分散了些注意力,又或许是适应了渔船的颠簸,王启年慢慢缓了过来,没有再吐。每日在船头看着昼夜更替,也不记得过了多少天,终于到达了福建沿海,听梁栋说,大员也不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