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战况。这个望远镜不是乔治神父从欧洲带来的,而是在他的指导下,由临高本土工匠自行制作的,因为本地工匠工艺还不是太熟练,初期制作的不多,只能供高级军官使用,要想连级以上军官都用上,尚且要等待一段时间。
他一边观察,一边惊叹:“上帝,远东的接舷战比欧洲更凶残,这些肉搏的士兵仿佛都是从地狱来的他们似乎没有抓俘虏的概念,下手真狠。”
夏天南接话道:“那是因为东方没有用俘虏换赎金的惯例。这些海盗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必要的话,一般不留活口,抓到俘虏还浪费粮食。”
威廉摇了摇头:“万幸的是我们不需要用这样残酷的方式作战1磅长管加农炮和磅卡隆炮足以把远东所有的敌人撕成碎片。唯一能对我们构成实质威胁的只有尼德兰人,当然还有使用船海战术的郑一官也很难对付。不过据我所知,尼德兰人的舰炮以18磅炮为主,加上少量的4磅炮,远战火力比咱们的1磅炮并没有强多少,近战则是咱们占据绝对优势。”
夏天南问道:“这场战斗结束后,这两个能对琼州营构成威胁的对手或许只剩下一个了,你更希望剩下的是哪个对手?”
威廉略一思索,回答道:“虽然郑一官的船只数量多到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只要不像今天这样在沿海港湾陷入近距离混战,而且没有足够的迂回空间,我对击败他的信心更大一些。相比之下,尼德兰人的武装商船给我们水手造成的伤亡会更大,我不太希望碰到这样的对手……”
夏天南微笑道:“呵呵,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你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此时此刻,在郑氏家族的船队中,最为高大的那条三桅炮船旗舰上,郑芝龙正举着一只单筒望远镜静静观察远处敌阵这个望远镜和当初郑鸿逵用来观察袭击中左所船队的那个一样,都是花了大价钱从澳门买来的。
外围的战斗已经打响,刘香的船队已经被缠住,郑家船队的主力冲到了圈内,与红毛的夹板船的距离不远了,很快就要接触。
郑家虽然在数量上远远超过对手,不算福建水师和琼州营的船,足足有一百五六十条船,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很小的小划艇,上面堆满干柴稻草,并泼上油脂准备用来纵火的放火船。每条放火船上安排有十六条精壮汉子,开战后他们将不顾一切朝敌军阵势里头冲,并挑选一个合适时机把火点着,然后不管能不能烧到对方,都要跳水逃命了。
真正载运精兵强将用来打仗的船只,郑家这边只有四十来条,其中大青头占了大半,一千料左右的三桅战船只有五六条包括郑芝龙脚下这条旗舰在内只要想到这里,郑芝龙就会感到一阵心疼,如果不是被这些该死的红毛鬼打了个突然袭击,大青头的数目可以增加到六十条,而且全部装备了购自琼州营的短重炮。
正在沉吟之时,从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郑芝虎走到了船头,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我什么时候上?”
郑芝龙看看他,身上是鲨鱼皮靠,大腿外侧绑着分水刺,脚脖上还捆着匕首套子这是典型准备从水下潜入,夺取敌船的打扮。
郑芝龙皱眉道:“二弟,不是早就说了让你换铁甲吗,怎么你还准备下水凿船?”
世人都以为海上作战时无需重型铁甲,实际上重甲在海战中还是很有用的接舷战时用来做箭头。不管哪方势力投入跳帮战的水手肯定都是轻甲布衣,大部分甚至都是赤膊,讲究的是轻便灵活,这时候如果有一个身披重铠,箭矢弹丸不能射入的勐人顶在前头,立即可以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决定性作用。
这一次作战,郑家的计划是炮船与红毛对轰作为掩护,趁红毛无暇顾及之际,再放出纵火船冲入敌船之中,尽量烧毁对方的夹板船。这个年代的船都是木质结构,只要被装满菜油薪柴的纵火船靠上,百分百会烧起来,战斗过程中又没法腾出人手灭火,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点燃之后的纵火船,发动的攻击是一次性的,一旦一个回合没有搞定对手,不等你调头过来再次冲锋,自己的小船已经被烧完了。
等到火攻完之后,仍然存活下来的夹板船,就靠接舷战近身肉搏了。虽然接舷战的伤亡很高,但是能夺下一两条大夹板船,付出多少条人命都是值得的。相比之下,凿船战术并不太适合这种运动战,更适合停泊在港口静止的船只。
“我知道。可是现在是火攻,还不到接舷战的时候,我闲着也是闲着,带人下水凿沉一条船算一条啊!”郑芝虎一下子急了。他要穿的铁甲防护效果一流,但也非常沉重,行动非常不便,别说下水凿船了,只要掉到水里就是个秤砣,神仙都没法捞起来。让他在整个火攻阶段傻不愣登地穿着铁甲干等,实在受不了。
郑芝龙耐心劝说:“二弟,红毛的船在开炮时是左右迂回、抢占顺风位置的战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下凿船很难得手,弄不好自己还有危险。火船冲过去之后,战果立马见分晓,接下来就是接舷战,如果你不在,谁来带领兄弟们冲锋陷阵,难不成我亲自上?”
郑芝虎抓了抓头,闷声回答:“好吧,我听你的就是,呆会就回舱换上铁甲……”
劝服了这个立功心切的二弟之后,郑芝龙松了一口气,总算不会因为郑芝虎逞个人武勇而破坏他的作战计划了。
郑家庞大的船队离红毛船队越来越近,最前方的火船离对方只有两里地了。这时,海面上起风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