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们听见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南侯,吓得一哆嗦,赶紧退让到一旁,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朱媺娖掀开帘子,对一旁的夏天南似笑非笑地说:“你好大的官威,进宫甚至不需要本宫露面,凭你的名头似乎就能畅通无阻了。估计现在的京城,平南侯这个名号都能止小儿啼哭了吧?”
“让公主见笑了。”夏天南不动声色地回答,“我为了尽早平定动乱、稳定朝局,行事确实独断专行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讲规矩、胡作非为的人,都是下面的人以讹传讹而已,倒弄得我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朱媺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放下了帘子。一行人继续前行。
大群近卫营士兵簇拥着夏天南和朱媺娖乘坐的软轿穿过了午门,往宫内走去。
等人群走了一段距离后,一名禁卫才畏畏缩缩地问:“大人,小的没记错的话,任何人都不能骑马入宫吧?还有甲胄、兵刃也是不能带入宫中吧?”
军官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呸,就你能耐,有本事你去把这些南蛮子的兵刃缴了啊!顺便再把平南侯的坐骑扣下……”
禁卫缩了缩脖子:“小的可不敢,要是被平南侯一刀砍了,找谁说理去?”
“那就甭废话,咱们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事后被上头追究起来,大不了脱了这身皮回家做小买卖去,总好过得罪平南侯……”
夏天南护送软轿到了寿宁宫附近,对朱媺娖说:“公主,您的寝宫已经到了,臣告辞。”
朱媺娖在轿中说:“本宫不急着回寝宫,想去见见太子,劳烦平南侯再多送几步。”
夏天南心想,这皇宫内院安全的很,都是你们朱家的地盘,去看自己弟弟又何须我这个外人随行?不过对朱媺娖,他颇有愧疚,当下也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便送公主去慈庆宫。”
到了慈庆宫外,两个守门的小太监见大群士兵簇拥着夏天南到来,忙不迭跪下,高呼:“奴婢见过平南侯!”
夏天南说:“免礼,速去通报,告诉陛下,臣护送坤兴公主入宫,公主要求见陛下。”
“不必了。”朱媺娖让轿夫落轿,径直走了出来,“本宫见自己的弟弟,还需要通报吗?”
看着朱媺娖直接往里走,小太监有些着急,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大声说:“殿下这边请,奴婢给您带路……”
“该死的奴才,没点眼力见吗?”朱媺娖皱起了眉头,呵斥道,“本宫又不是第一次来慈庆宫,还需要你带路?滚开!”
小太监没有“滚开”,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朱媺娖的前方,朝殿内高呼:“皇爷,坤兴公主驾到!”
朱媺娖抑制住一脚踹倒这个奴才的冲动,走进了大门。
这时朱慈烺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说:“皇姐来了?当日混乱中我们几人失散,朕甚是挂念,还好皇姐平安无事……”
朱媺娖盯着他:“你挂念我?平南侯送你入宫的那天,我也在温府疗伤休养,当时还昏迷不醒,可是你临走前却不曾来见我一面,不知这挂念从何说起?”
朱慈烺有些窘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被立为太子后的这几年,因为崇祯脾气暴躁,朱慈烺一直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活在崇祯的阴影之下,深怕做错什么事情——眼见内阁大臣都走马灯一样换,他很担心哪天父皇情绪来了把自己这个太子也换了。相反毫无顾忌的朱媺娖就比他要自在得多,或者说无法无天得多,自己被这个皇姐欺负捉弄是家常便饭。这种心理上的劣势很难在短时间改变,加上回宫那天忽视了朱媺娖也是事实,面对这个质问无话可说。
朱媺娖说完后,就往里面走:“怎么,我来看看你,也不欢迎我进去?”
朱慈烺听了这话后一个激灵,赶紧回答:“没有的事,只是这慈庆宫简陋,怕慢待了皇姐……”
走进殿内,朱媺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对朱慈烺说:“你也不必对我这样,以往我捉弄你、戏谑你,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你已经是大明的皇帝,你应该自信一点,不管面对我还是面对其他臣子,都要挺直腰杆,有个皇帝的样子……”
朱慈烺欲言又止,这时殿外传来一个声音:“臣夏天南求见陛下。”
朱媺娖笑了笑:“是他救了我,又送我入宫。估计本来就有事找你,既然送我来了慈庆宫,就顺便求见……”
朱慈烺咽下本来要说的话,回头看了看身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拒绝夏天南的求见,命门外太监召他进殿。
夏天南大步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臣有事禀报。本来不急着这一时半会,既然跟随公主来了慈庆宫,就顺便求见。”几乎和朱媺娖说的话一模一样。
朱慈烺挤出笑容:“爱卿有何事,但说无妨。”
“闯逆祸乱京城之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京师百废待兴,很多事情都要重起炉灶。臣认为,锦衣卫作为陛下的耳目和左膀右臂,在闯逆入京的前后,不能及时为陛下提供情报消息,也不能给陛下排忧解难,现任指挥使骆养性难辞其咎……”
“爱卿的意思是……”
“锦衣卫必须重建,骆养性必须退位让贤。”夏天南毫无商量余地地说,“原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的卫忠做事勤勉,臣推荐他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朱慈烺再也维持不住挤出来的笑容,试探着问:“兹事体大,是不是让朕考虑考虑?”
“眼下京城鱼龙混杂,锦衣卫要尽早发挥作用,不能等太久。”夏天南面无表情地说,“出宫后我就送卫忠去北镇抚司衙门,暂代指挥使,任命文书请陛下及早发出。臣的事禀报完了,不打扰陛下姐弟相聚,臣告退。”
等夏天南走后,朱慈烺气的手都在发抖,他颤声问:“皇姐,你让我有个做皇帝的样子,可是这做臣子的哪有做臣子的样子?君不君,臣不臣,到底谁才是皇帝?”
朱媺娖没有回答,却望着屏风。
屏风的右侧,露出了半截靴子,被阴影遮挡,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如果经常骑马的人就能看出,这是骑马才穿的马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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