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几乎就是一个农夫,大概也有60多岁了,不知道怎么的,子韵突然想到了伍爷爷。
住在村里那口水井边上的伍爷爷,很久不见了,你还好么?
伍爷爷独身一人,没有老伴没有子女,他几乎是看着子韵长大的。子韵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会变戏法一般的给子韵掏出些栗子瓜果,或是一个手工雕刻很粗糙的木头美人。
他总是用慈爱的神情看着子韵,笑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条条皱纹,眼睛几乎眯成了其中两道。每当子韵哭声传来,他几乎都是第一个从屋子里窜出来,像火烧了尾巴的一只老猫。
面前这个老人,和伍爷爷长得那么像。一般的年纪,一般的满头白发,眼角边的皱纹如干裂的田地,如果笑起来,眼睛一定也会眯成一条线吧。
可老人此刻满脸的惊恐,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姿体语言表露出他的无比慌乱,颤抖中,他手中的长枪居然朝子韵胸前捅来!
子韵知道,自己能很轻易的闪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她想吓唬这老人,或者劝他马上离开,要不狠狠地踢他一脚让他知道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可是不管子韵怎么想,也只是想而已。就在子韵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嘴里刚来得及喊出“不要……”之际,寒光一闪中似有野兽低啸,老头的头颅飞了起来,脖子断口处如泉般喷shè出一道血光。
一名穿着棕红皮甲、胸前袒露着一丛浓黑茂密胸毛的魁梧战士从子韵及老头尸体旁掠过,还回头望了子韵一眼,在他继续向前冲去的身影里,子韵听到他在说:“小心点,妞!心软可是你战场上的致命伤!”
子韵知道他,他是红狮战队的队长,大家都称之为“残暴的胸毛”。
战斗持续时间不长,基本子韵一方算是大获全胜,混战中被对方的箭shè死了一名仆从,还有四名佣兵和仆从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敌人留下了二十具尸体这样,如同来的时候一般,其余的快速而毫无声息地退却了。
而这一场战斗,子韵突然感觉到从没有过的疲惫,而这种疲惫更多是体现在心理上。
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非得要这么去厮杀么;而我们的敌人,他们又为了什么在拼命?今天我们杀死了同类,最后我们是不是也会这么被同类杀死?
子韵长久的思索着,在这个伦理道义颠覆的年代,她找不到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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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伙人好奇怪,良莠不齐,依照我看很多人就是农夫。”月sè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背上都溅了不少泥浆。
押运不是旅行,不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至少目前完全看不到一般若童话中那种行走江湖的洒脱。
由于昨晚忙活了一晚上,今天清晨的队伍故意多休息了一会。大约走出一个多时辰这样,这段山路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
天上下着绵绵细雨,地上看这路况也大概是连续下了好几天雨的模样,子韵的小牛皮靴子现在已经肥大得像对小桶,完全分不清她脚上穿着的是何款式,是何质地。
子韵闷不做声,昨晚的事情以及今天的路况让她心里有些烦躁。夜走在稍后,本来子韵是和他并排走的,不过后来子韵果断的和他拉开了距离,因为他几脚下去,溅起的泥水足以将子韵盘在脑后的那头乌黑长发变成蜂窝状。
“我看是附近占山为王的,岭南道我熟悉,现在外面没什么活路了,都在招兵买马,权势大的就抢道占城,一般的就夺镇垒村、小的就据山建寨。
一伙人进了村子就整个村子地拉走,不去就杀了;那些农夫也没什么选择,不去就算不当场被杀,留下也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来另一伙人。”说话的是“残暴的胸毛”,
胸前袒露着一丛浓黑茂密胸毛迎风招展,棕红皮甲上泥斑点点,使得他看上去跟只斑点豹似的,别看他一副彪悍凶猛的外表,说起话来还是头头是道的。
房的青衣同样狼狈,他抹了抹脸上的细雨凝成的水珠,说道:“有几个还是不错的,那偷袭子韵几个,使两头钎的、使柳叶刀的,六角锤的,还有个弓箭手和法师,都让人有些印象。”
“哈哈,六角锤的力气好大,就是傻头傻脑的,”夜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样子,“弓箭手没看到,法师好像是那个叫暗夜的潜行者杀了。”
“弓箭手也是他杀的。”月sè向前眺望,远处的一个小坡上,那个黑sè的斗篷在细雨中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而在他低头看路走了两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来黑斗篷所在之处已经空空如也,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出现过。
“子韵,”蓝雨一身盔甲盾牌的,还披着个几乎变成黄sè的红披风显得苦不堪言,她在前面回头招呼了一声。
子韵正走神,旁边人说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连忙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就杀了一个农夫……”
这一段路,让队伍中三辆供人乘坐的、双马牵引的车子,成了第一批被丢弃的物品,其实别说是马车,这段路就是骑马也是件危险事情,道路太滑,马匹容易受伤不说,要是一不留神,就有连人带马滑到坡下、坎凹里的可能。
所幸载货的大车都是特制的长型略窄式样,如今牵引马也由双匹调整成了一匹。覆盖着防雨篷布的十五辆大车在那些仆从的吆喝、推拽之下正在艰难的跟在队伍后面,仆从们个个几乎都成了泥人,很多人脸上都看不清面目了。队伍只能维持着缓慢的速度,在勉强中继续前进着。
“来,和我一起遮遮,”沦陷从后面撑着一把油纸伞与子韵并肩遮到了一处,“看你头发都湿透了,”沦陷玉指纤纤,在子韵头上帮她理了理,又看着她无jīng打采的样子,便安慰这个女孩:“这一身是有些难受,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快到哨卡了,我们再坚持下。”
子韵对沦陷笑了笑,点点头。
“大家加把劲,过了哨卡,路面就好走了!”背着一把大弓的汉子牛顽石在细雨中大喊,又拍了拍手,作了个给周围人打气的姿态。
此时,假如从高空俯视,会看到这支队伍拉成了一条“长蛇”,在细雨泥泞中,缓慢的依着弯曲的山路,向前“蠕动”。接近正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很传统模式的、由灰白石头房屋与削尖直立的木栏栅搭配构成的哨卡。
两层高的哨楼后面,隐约能够看到细雨中升起淡淡的青烟,联想到这个时间段,想必就是炊烟。这让发衫湿漉漉,饥肠响辘辘的车队众人居然看出一丝温情的意味。
沦陷的车队还是要走小道为主,但这里依然是前进的必经之路,过了哨卡,前行不远有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官道一边是山林小道,在那里车队才能进行下一个选择。
哨卡大门外的设栏岗根本就没人,一截三角状的长形木栏桩子横在那里,子韵眼尖,一下看到了哨卡楼上、瞭望墙边、房檐下蜷缩着的士兵轮廓。
月sè早将弓箭手全部往四周散开布置,并约定了动手的暗号,他们将在最坏的情况发生后首先展开狙击。
“大人,请开开门,过路的~”一个仆从在木栏桩子前朝里面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