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毛细雨中,楼上瞭望墙边的那个房檐下,好半天才探出个戴着宽檐军帽的脑袋。朝这边望了望,然后又不紧不慢地缩了回去。
众人又是阵好等,夜觉得自己几乎能有时间去趟大便。仆从再叫喊了几声,然后才听到“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三个人出现在了哨卡大门下,那里能遮雨,看这架势,三人似乎都不打算过来。
“喊个毛啊,喊魂还是咋地?”当中一个看起来像三人中领头的军士骂道。
月sè使了个眼神,那喊话的仆从连忙从兜里掏出个小袋子,使劲的摇晃,将袋子里的叮当响声尽可能的弄到最大。
这个仆从叫阿丁,为人比较机灵。这一点,在月sè的那些仆从中显得比较突出。
当中那名军士往左右看了看,站他左右的两名士兵也朝他看了看,当中的那位不耐烦的伸脚踢了其中一位,然后那个被踢的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其余两人依旧还是站在哨卡大门下。
士兵走到木栏桩子前,仆从满脸堆笑的将袋子递了过去,士兵却也不见得多开心,一把将袋子拽了过来,拧捏了几下。
士兵转过头,面向哨卡门下那两位,有气无力地将袋子抛了过去,中间那个头接过袋子,一般摸索了下,又朝他旁边的士兵踢了一脚,骂道:“都快开饭了,还他娘的磨蹭啥,你也去,检查下,没事让他们快走!”
两名士兵在细雨中苦着脸,将木栏桩子推了开来,子韵看到月sè眉清目秀的脸上那副始终挂着的绅士微笑变成了一副市井之中常见的赔笑,顿时感觉心里对他的评分从原来的九分变成了现在的七分。
两个士兵唠唠叨叨地走到了装货的大车边,左看右看那样子是要检查一番,其中一个斜眼望着月sè,说:“装的是啥?”
周围的弓箭手此时都以一种很淡然的姿态站着,不过弓与箭都在他们最方便取拿的位置,只要情况不对,可以想象,包括在哨卡大门下的那位,每人身上都至少可以瞬间插入两支箭以上。
月sè这个时候插到两名士兵中间,他点头欠身,满脸讨好地说道:“小人从落叶城那边过来的,搬家到柳城去,这些都是小人的家什用具,多年了,也舍不得扔。”月sè说着,将篷布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下面的家具,一张长椅。
右边的士兵身体靠了过去,满脸不耐,要不是看着月sè虽然一身泥泞,却是衣着讲究,怕是有什么来头,早就一把推开他了。士兵伸手过去,似乎想搬开长椅。正在这个时候,那边的晋峰眼角一跳,正拿不准是不是应该马上出手的档口,月sè左手右手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一递,分别将一个金币塞入了两个士兵的手中。
从这个角度,哨卡大门下的那位完全看不到其中的奥妙。
月sè又是一笑,伸手作了个邀请状,说道:“两位大人请看看后面这车。”
两名士兵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各自心领神会地朝后面车辆走去,分别装模作样地掀了掀遮雨篷布,其中一位最后甚至只是象征xìng的作了几个掀开的动作,连篷布都没摸到。
“都是旧家具。”一位士兵朝哨卡门口喊道。
哨卡门口那位扬了扬手,便朝里面走了进去。
“快走快走。”检查的一位士兵朝月sè喊道。随着月sè一摆手,车队缓缓地进入了哨卡。
哨卡里简直就是一个脏、乱、差的所在,污水横流,破桶,烂木块,稻草,还有些黑乎乎、渥兮兮的粪便一样的东西浸泡在地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子韵摒住呼吸急yù快速通过,突然身侧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坨软乎乎的事物抹在了她的半边脸上,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有人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别动。”
随着一股紫罗兰香味传来,子韵心底一松,那是沦陷的声音。不过,本能的,子韵仍旧是忍不住往脸上摸了摸,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团黄泥。
车队继续通过哨卡,前面的第一辆大车已经将要驶出另外一边刚打开的设栏岗,就在这时,二楼上的一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喊了声:“等等。”
车队众人不由的齐齐心里一惊,月sè转过身去,同时作了个很隐蔽的动作,这个动作是示意大车继续前进。
“叫你们都停下。”还没等月sè迎上去,那个军官似乎发现了车队的意图,中气不足却高声地叫道,并且快速走下楼来。
此时一边营房里,走出了几个手持武器的士兵。
二楼两侧的瞭望墙也出现了士兵。虽然在细雨中,他们没有很快走到哨卡中间的场地上。不过按照这个情况,如果一旦有什么意外,他们会很快地将车队拦截下来。
月sè微笑着朝那个军官行了个礼,这时他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容貌:一对吊子眼,眉毛很细,脸sè有些苍白,一副神情轻薄而酒sè过度的样子。
“你过来,”军官朝月sè招招手,“装的是什么?”
“回大人,装的是小人搬迁的旧家具,多年了,舍不得扔,”月sè闻到军官身上有股类似衣物长期cháo湿沤出的异味,点头赔笑着,又赶紧声明:“过卡费我们已经交了。”
军官来回扫视这六十多人、十几辆大车的车队,看到其中那些气势不凡的押送者,甚至有几个隐约地一脸凶相,浑身杀气,不由怀疑究竟有什么贵重东西,需要这些人来押运?
军官打量着,渐渐满脸狐疑,便抬起手来,似乎是想叫手下的意思,看得连那边的房都心里发凉,暗叫不好。
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的紫sè身影,优雅的走过了军官的身前,虽然带着幕落纱维,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让军官眉毛快速跳了几下。
“你,给我站住!”军官的抬到半空的手改变了一个方向,指向紫衣的沦陷。
沦陷很自然地转过了身,走到了军官面前,站在了她的丈夫月sè旁边。
军官右手拇指和食指在下巴上捏了捏,眼睛泛着绿光,连旁边一脸泥浆的子韵都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咬牙暗道:“完蛋了!”
子韵现在知道为啥沦陷要往她脸上抹泥巴了,她也几乎可以预料到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将手笔直的垂下,只待战事突起,她就会拔刀往左边营房的士兵冲去。而沦陷那边,她相信月sè能够解决。
“把面纱给我掀起来!”果然……
沦陷右手挑起,轻轻的将纱维上的垂纱掀开来。不单是子韵,几乎所有车队的人都知道,看那军官sè迷迷的模样,风姿卓越的沦陷将导致战斗一触即发!
在包括子韵在内的很多人看不到的那一面,军官对面的沦陷,将面纱完全的掀开在军官眼前。大家看不到沦陷的脸,不过却能看到军官的脸。
军官的脸上表情突然非常的jīng彩,右手拇指和食指一刹僵硬在了下巴上,然后军官发出一声惊叫,如同见鬼一样!
此时展现在军官眼里的沦陷完全不是平时的模样:一张坑坑洼洼的脸,黑毛一辍覆盖在右边的脸颊上;左边则是一块几乎占满的半边空间的深红大斑,额头上皮肤有些发白呈凹凸状,像是被火烧过的那种;眼睛上没有眉毛,眼珠子白多黑少。
这副尊容是要多惨有多惨,不但是凄惨,更是吓人!
“快走快走!”军官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做噩梦,一面用力摆手,一面暗骂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