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来!”阿南冷哼一声,将手一挥。
牛三就在他身后。通常这种情况下,牛三会将他的横刀抱在怀里,站在一个熟悉的角度,从那个角度,阿南一探手,就可以横刀出鞘。
“来了!”牛三应道。话音刚起,猛地有一阵刀风从脑后袭来,阿南大惊,侧身几步掠开,险之又险地逼开了这一阵来自身后的攻击。
“牛三!”阿南怒视着自己最得力的小弟,犹自是满脸的不信。
牛三却没有回避阿南的目光,他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南哥,我跟你这么多年,打生打死,从无半点怨言。可你一直就当我是个没脑子的傻瓜,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本来就算到了今晚,我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的。彪子死了,拿下这块地盘,难道我就不能独当一面?今晚是除掉老鬼的最好机会,可你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能撑得下这个场面。”
牛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南哥,出来混,都一样,我也想出位的。看来你真的是落伍了,该让位了。大嫂答应我,做掉你,你名下的所有生意就算我的了。”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弟么?还是那个憨厚、脑子不太转动的只会出力的牛三么?
阿南怔怔地道:“牛三,以往是我不好,没顾得上你的想法,只是,你掩着藏着也太深了。”
牛三神情露出一丝怜悯,可这个时候,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个小寡妇虽然不知道深浅,但从她敢自己一个人出来,想必也是个不易给的角sè。前有小寡妇、闷熊拦堵,后有牛三持刀截断,自己赤手空拳,当下还是想想办法怎么逃生才是。
小寡妇却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柔声道:“南哥事到如今,还想逃么?就算你逃得掉,江湖虽大,怕也再无你南哥的容身之地了。
亡夫尸骨未寒,你却来抢地盘,又贪图小女子美sè,yù行逼jiān之事,老鬼哥仗义挺身,反被你杀害,幸亏闷熊哥识破你的伎俩,又有牛三哥大义灭亲。你从此光杆一个,没人手没地盘,又失去了江湖道义,还能跑到哪里去?”
旁边的闷熊满脸得意,几乎就要开心得大笑起来。
阿南也笑了,事到如今,就是死,也要死个痛快。他突然发动,整个人如一只出击的猎豹,朝小寡妇冲去。
小寡妇敛眉肃然,忽地双手在胸前结成了一个奇怪的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借着满天的星光,在场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寡妇与阿南之间那一段如铺着层薄霜的地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如同烈rì熏烤之下,高温造成光线的扭曲,原本坚实的地面居然呈现了一种流质状的浮动,要是一脚踩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土系魔法!阿南猛地醒悟过来,这个小寡妇,竟是个魔法师。
毫无征兆的,阿南后脚跟一顿,运动中身形流畅,来了个180度的折返,整个人却改变了方向,朝牛三扑去。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禁暗自为他的jīng彩身手叫好。
别人暗自叫好,阿南心里却暗自叫苦。牛三可是自己手下最能打的,而闷熊,也是老鬼手下最能打的,这两个人加在一起,自己又没了趁手的武器,怕都难得讨好,况且再加上对方还有一个魔法师。
那边的闷熊,瞅着机会,绕开了刚才小寡妇施法的那一条大道,准备从侧面包抄上去。而小寡妇,则打算再一次施法,她在考虑,同样是干扰,是用一个缠绕术来禁锢好呢,还是弄一个寒冰延缓术来延缓对方比较好?
可就在这时,场面上瞬间发生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变故。就在闷熊奔跑之中,突然一道黑影以一种几乎是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裹了过来。与他相比,闷熊的动作比一只大笨熊一样还要迟钝,比中了寒冰延缓术还要缓慢。
闷熊心悸之下,砍刀乱舞。他舞黑影也在舞,譬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当中又有寒芒,比天上的星星又耀眼,更摄人心魄。
毫无疑问,闷熊快不过别人,论舞,他也舞得没人家好看,所以他输了,输得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砍刀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自己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在闷熊与黑影交手的时候,小寡妇其实并没有闲着,心念如电转,瞬间作出了一个决定。她决定先用一个流沙术,索xìng将闷熊与黑影一同陷入其中,然后施展一个“雷神之怒“的卷轴,一举轰杀对方。至于闷熊么,顺手除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寡妇作出了决定,当然便立马实施了。她双手再次在胸前结成个手印,念出了咒语,双手间开始裹着一层淡金sè的光芒。等到光芒愈盛,便是魔法完成之时。
可她似乎感觉到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犹自来不及判断究竟是不是幻觉,一道刺骨的寒意已经贴在左侧脑门上,让她隐隐地感到刺痛。她的咒语也因此被打断了。
“叭”心中若有若无的一声脆响,至此,她在右侧某个区域布下的魔法jǐng戒这才骤然破碎。
小寡妇慢慢地转过身去,她看见了一个灰sè的斗篷,一把灰sè的剑。这种颜sè,几乎与这种星空下的夜幕混为一体,难怪刚才一闪而来,自己还以为是幻觉。
看不清这人的脸,而那把灰sè的剑犹在自己的脑侧颤动不已。小寡妇相信,若是自己有什么异动,这把剑会毫不犹豫地刺穿自己的脑门。
好凌厉的一把剑!好诡秘的一个人。
而等到这个时候,那边的闷熊已经“舞败”倒毙,阿南与牛三之间的对决也停了下来。
估摸着对方的身形,小寡妇娇笑一声,软软地说道:“这位爷……”
“你那一套对我不管用,”她的说话被灰斗篷打断了,对方的语调很平淡,似乎没包含任何的情感元素,“你属于权杖还是戒指?”
小寡妇一愣,再也笑不出来了,感觉着脑门上剑锋的寒意,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开口:“戒子。”
“戒指是从皇冠分出来的,梦sè你该知道吧?”
“她是我姑姑。”
“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她,灰衣回来了。”灰斗篷收剑,小寡妇这才压力顿消,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沁出了一身冷汗,背上凉飕飕的,已完全被打湿了。
黑影朝自己走进,阿南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黑衣青年,头上蓄着长长的马尾,手持一把白樱铁枪。
“不要想着翻盘,我们现在还没有对付他们的实力,蛰伏是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现在你该清楚你要做的是什么?”
这么说是要跑路了?阿南暗暗叹了口气。他将目光再次移向了那边有些茫然的牛三。牛三是唯一知道刘颖和自己关系的人,他是一定要死的,否则刘颖就不安全了。
这人当机立断,倒是个人才。黑衣青年看在眼里,面上露出赞许的神sè,微笑道:“只是没有了兵器,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将他拿下?当然,我也可以帮这个忙,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棒打鸳鸯,二是手足相残。”
阿南嘴角弯出一弧笑意,脸上充满了自信,他还以牛三那种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嘴里说道:“就他这样,我能打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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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小雪。
尼斯威尔道予苏城。
南方并没有下雪。只是今天一早,冷风呼呼地吹着,让气温一下降了下来。天气yīn沉沉的,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
予苏城与两江道、海森道接壤,这一带属于三道交界。按照平时,这里可是个热闹的去处,在冷空气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今rì未免显得有些冷清。
阿南依然一件单衣,反而还敞开了胸襟,露出几块结实的胸肌,完全无视扑面而来的寒风。他的横刀就搁着桌上,在他最方便拿取的位置。
阿南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喝着热汤,吃着大饼。这间饮食铺子的对面,是本地最大的风月好去处——翠云楼。
忽然,阿南以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细微,眼睛往对面一瞥。
寒风中,街景萧瑟,枯叶飘零,有三个人从侧面的楼梯走上了翠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