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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中行的队伍不大,随行的有十来人。
考虑到树大招风,其余部下另外分成了一股由阿强、流氓和抠门等人带领。当然这里还有一层意思,阿强是帅中行的死党,怎么把他同化进破黑,而不是一根筋只听帅中行的,chūn水早把一个锦囊妙计交代给了流氓。
同样是刀口子上舔血过rì子的人,chūn水很有把握,只待阿强等人焕然一新地回归总部。
而帅中行的另一个铁杆手下默克,此时也不得不接受帅中行的指令,向昌南进发。
帅中行也是无奈之举。离开了老巢莞东,他的根基彻底动摇。家财也一并被运到昌南去了,手下几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照这个形势,放默克在外面也不放心,迟早被其他势力盯上。
天黑得很快,众人乔装打扮,赶路疲惫,也都三三两两地靠在桌子上,有吃酒解乏暖身的,也有打盹的,一时间整个客栈都安安静静的。
帅中行独自坐在一张桌子前,右手执壶,左手擎杯,缓缓地品着烫过的黄酒,看那样子,稍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四季在掌柜那边交代了几句,朝这边望过来,正看见帅中行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走了过去在帅中行边上坐下,接过酒壶为帅中行续杯。稍晌,原四季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昏昏yù睡然,方才低着头,在帅中行旁边耳语道:“大哥,我们是真的要进城去吗?”
当然,帅中行明白他的意思。刚进客栈他们已经打听过了,只消明rì一天的路程,他们就可以达到昌南了。
帅中行呷了一口酒慢慢品味着,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以后别叫我大哥了。”帅中行说着,将杯子酒一饮而尽,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原四季忙给续上杯盏。
接着,他站了起来,举杯说道:“弟兄们……”
众人听见也都站了起来,往这边看过来。
帅中行右手一摆,示意大家都坐下。
“弟兄们,这十几年来,承蒙大家的支持,我帅某人先敬大家这一杯。”头一仰,一杯酒灌下,似有苦涩。
众人不解何意,都傻愣愣看着。其中一个jīng瘦的农民打扮的手下,明眼人是看不出什么来,门道里的人一看却也能猜出几分,那他那犀利的眼神,饱经风霜的脸孔,是个练家子仈jiǔ不离十了。
此人复又站了起来,抱拳道:“大哥,跟着你是小弟们的荣幸。想当年,要不是大哥出手救我,又收留我,我早就被那些狼崽子吃干抹净了。这些年跟着大哥,吃好的喝好的,我这条命就是大哥的。大哥有啥吩咐,一句话,小弟立马去办,就是去死,也绝不退缩!”
一席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众人也都附和着,纷纷表达着自己的衷心。
帅中行有些动容,说道:“说得好!安泰,你也算是个老人了。见证了风旗佣兵团的兴衰。还有你,胡力,记得你刚进团那会儿,还是个尿裤子的娃儿。”
众人大笑,一青年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道:“大哥,我可是比泰哥还要早两年进团,要不是看在他年长些,还得叫我声哥呢!”
此青年,本来是莞东城下一jì院jì女的弟弟,因姐姐受piáo客毒打而杀了对方,帅中行拿了二十金买下那条人命,从此便在帅中行手下做事。那年,他才不到十岁。
一大汉把头上裹着的白巾拿下,露出一脸浓密的胡子,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得管你叫哥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他接着说道:“安泰说的对!大哥,我们跟随你多年,大哥何曾亏待过我们。大哥要小弟们做什么,一句话,我吴三万死不辞!”
看着大家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站士一去兮不复的样子,帅中行会心地点了点头,“多谢各位兄弟这么看得起帅某,我再自饮一杯!”说着仰天而尽。
那青年跟着帅中行多年,从未看过他如此的疲惫,平时总是容光焕发的干净的脸上胡渣丛生,额头也出现了几道皱纹,“大哥,你有啥命令,尽管说!”
“好!”帅中行一击桌子,注视着眼前十几位手下,目光炯炯。“从此以后,风旗佣兵团正式解散!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大哥了!”
众人一听,你看看我,也看看你。有人心里嘀咕着,风旗佣兵团不是早就解散了么。也有人明白了帅中行的意思,露出一脸的惊讶。但除此之外,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原四季在这里也算个新人了,闻得此言,眼睛里露出了复杂的jīng光,一闪而逝。
“大哥,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哥!”有人说了句很没立场但却中听的话!
“兄弟们,明天,我便要去昌南了,破黑的总部。从此以后,我将是破黑的一员。兄弟们若是也想跟我一起效忠破黑的,便与我一起进城去。若是不想,我也不强求。”
“毕竟,那里离家很远。”帅中行补充道。
“可是莞东我们也回不去了呀,大哥。”有人说道。
“也许吧。割据四起,哪里都不好混了!”帅中行说道,“所以大家要考虑好,或者可以投靠其他组织,破黑只是其中之一,或者去做自己想做的,我不强求大家。”
“我们跟着大哥!”
“对,大哥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有人表态,也有人沉默着。
“呵呵……”帅中行苦笑着,有些安慰,也有些苦涩,“大家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想一起进城的,明早卯辰之交,在这里集合。”
“来,弟兄们,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了。我敬大家!”
众人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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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家都回房休息去了,帅中行身子一摊,滑进高背椅子里,“四季啊,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原四季答道:“既然大人都做出了决定……”
“如若不然呢?”帅中行反问道。
原四季踯躅了半天,方才答道:“大人龙凤之才,破黑的庙是不是,小了点……就算要去破黑,少了这些忠实的部下……”
“哈哈哈哈……”帅中行大声笑道,让原四季无法判断他的情绪,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
“四季啊,和大家比起来,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算长。可我知道,你的谋略,抱负,都在他们之上。”
“大人过奖了。”原四季唯唯道。
“我这一辈子,摸爬滚打,荣华富贵,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人再怎么算计,也算不过天啊!”帅中行指了指头顶。
“大人说得极是。我愿追随大人,追随破黑。”原四季答道,心里却直乏嘀咕,这可不像一只老狐狸的行事风格啊。他是真的要效忠破黑,还是只是yù盖弥彰,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相信,哪怕是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