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生气,听我说完,”夕瑶知道汎尘对那支发钗一直耿耿于怀,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解释,如今已经过去很久,她也没有恶化变成嗜血吸血鬼,正是最好的解释机会,又道,“你可能不知道,人变成吸血鬼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纯种吸血鬼,贵族吸血鬼,其他杂七杂八的混种吸血鬼,最终都会沦落成泯灭人性的嗜血吸血鬼,说白了就是当权者的嗜血工具。”
算得上汎尘的朋友,应该只有亚特,但汎尘对吸血鬼的事并没有太大兴趣,也不会深入了解,除非亚特偶尔提起,汎尘若有在听,那么他就会知道一些。但他知道一件事,人变成吸血鬼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这就是当初他发现亚特把“木芷凝”变成吸血鬼的时候十分震怒的原因。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发誓我不骗你!所以就算我知道这件事以后,我还是想尽可能地待在你身边。”夕瑶怎么觉得她的坦白从宽又潜移默化地变成告白了,好吧,她总是对汎尘各种表白。
“所以,那发钗是银器?”汎尘听夕瑶说了那么多,很快就得出最关键的结论。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呢!”夕瑶自认为重点还没讲到,就像一个故事,她只描述了开头的场景,只交代了人物,对方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整篇故事的中心思想,她不理解自己和汎尘的差距为何会这么大。
“刚知道,所以,你跟亚炽做了交易?”
“你怎么又知道?!”
“那你卖了什么?”
“卖?!”夕瑶觉得发钗是交易没错,但是直接用“卖”这个词,未免也太严重了。
“你……”汎尘用审问的目光打量着夕瑶。
夕瑶连忙挥着手,说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跟他做见不得人的事!灵魂和身体一直保持高度统一和绝对警惕,只瞻仰你一个人,绝不更改!绝不背叛!绝不退缩!”
汎尘嘴角掩不住的笑意,虽然很浅,但是很真,不知是被夕瑶信誓旦旦的模样逗乐的,还是被她的“宣誓”触动的。
夕瑶弯下身,侧着头,从下往上瞥了汎尘一眼,她觉得,其实魔鬼有时候也像个天使,她又坐直了身板,补充道,“我记不得他咬了我几口,反正作为代价就是血液,幸好老天保佑,我最终都没有恶化成嗜血吸血鬼。”
夕瑶不以为然地说道,因为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血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珍贵了,竟然可以满足一只纯种吸血鬼,就连银器都可以换到。
她哪里知道,亚炽为了她连亚必尔纳家族世代祖传的矢独剑都毁了,甚至远远不止如此。此刻的夕瑶坐在月光下和她喜欢的人如胶似漆,而西岚殿的亚炽却独自一人,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汎尘知道,亚炽喝夕瑶的血,并非因为渴了,而是因为爱了。那么对亚炽迷茫的夕瑶呢?又是如何看待亚炽的血液?汎尘专注地看着夕瑶,问道,“你喜欢亚炽的血吗?”
夕瑶被汎尘这么一问,有点懵了,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反问道,“对吸血鬼来说,只要是血液,都会喜欢,不是吗?”
“总有一个人的血液,会让你感到喜爱,就像你喜欢那个人的感觉一样。”
“你啊!”夕瑶不假思索地回道,她一把扑在汎尘身上,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脖子,咬了咬嘴唇,问道,“可以来一口吗?”
汎尘略感吃惊,看着自己身上趴着的夕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双蓝眸里全是无限的宠溺。
汎尘不是吸血鬼,他的确不了解吸血鬼,原来不是因为喜欢血液而喜欢上血液的主人,是因为喜欢这个人而喜欢他的血液,所以觉得味道更加特别和美味,并非血液本身,而是喝血的吸血鬼赋予了很深的感情。
“算了,我不渴。”夕瑶知道汎尘身受重伤,提这样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话说她很久没有咬过汎尘的脖子,但是好像哪里喝过他的血,或许是她做梦的时候。
“我可以这样睡觉吗?”夕瑶靠在汎尘身上,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
夕瑶得到允许,安心地闭上眼睛,或许她再也醒不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手杀死她。但这样死去,她也会觉得幸福,至少一直躺在他的怀里。
汎尘看着夕瑶的侧脸,洋溢在她脸庞上的笑容,或许很快就会被他无情而冷酷地吓跑。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皎洁白皙,看着更像不经世事,不染尘该,只需要握笔折扇的手,却沾满了鲜血,沐浴在哀嚎和屠杀之中。
这双手曾经用来保护她,为她披荆斩棘,为她打造一片安康天下,为她抚平创伤,为她抹去梦魇,如今却随时可能会夺走她的性命,染上她的血液。
汎尘认为,夕瑶不应该去人类世界,她适合留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她的父亲冥棂,有西岚殿的亚炽,还有一群暗中保护她的死侍。
汎尘也知道,夕瑶应该走,应该远离他,即便他死了,也会有人替他更爱她,有人陪她走更漫长的人生,也有一群死侍保护她。如果她留下,他可能会杀光那些暗中保护她的死侍,他曾经的努力就全部白费。
可是,觉得很不舍得呢!汎尘抚摸着夕瑶的头,他也舍不得离开她,不愿意看不见她,更不想看到她哭泣和四处找寻他的踪迹。瞧她此刻睡得多安逸,她明知道一切的美好和安详随时会被他打破和摧毁,她还对他百分百的信任,比他自己都更相信他。
杀死夕瑶,对汎尘来说,只是惊鸿一瞥,短暂地享受。恶的**,爱的心痛,到底该如何平衡?
汎尘回想起人类世界的时候,那个审判者将一样细长的东西递到他手里,那东西像沙子做的幻觉,一瞬间就化开。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粉末滑落,以及留在他手心里的残骸,那东西没有任何异议之处,而他自己,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他渴望杀戮带来视觉冲击,他渴望临死之人痛苦哀嚎带来听觉享受,这种恶的**没有底线地逐渐拓展开来。
“总会有一个尽头。”汎尘说着抬起头,看着头顶枝叶繁茂的树,那或许就是他最终的归宿,恶的尽头。就算是为了她,他也想最后赌一把。
次日清晨,夕瑶被鸟鸣声唤醒,当她稍微恢复一点意识,随即大脑的警钟拉响最高等级的长鸣
,她发现自己竟然睡死了过去,完全忘记汎尘会随时离开的事。
夕瑶猛然睁开眼,看见汎尘仍在,她才松了一口气。她伸直了手臂,撑起身,地上的枯叶“吱咯”作响。她猫着腰,凑近他的脸庞,乌黑的长发顺势泄下,盖在他的胸膛上。
夕瑶看着一缕阳光投在汎尘的身上,他安静的模样,应该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一个手持姬孪灵剑的魔鬼。
夕瑶痴痴地望着,百看不腻,或许对她来说,每天醒来看见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心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丢下我顾自跑路了,嘿,小子,姐姐昨夜梦到你了呢!你呢?有没有梦见我?怎么办,突然好想……
甘甜如怡,就是这个味道;柔软嫩滑,如绵绵阴雨。
下一秒,当夕瑶吻在汎尘唇上的时候,他十分不配合地睁开了眼,看着夕瑶,逮个正着。四目交对,没有言语。
这种时候,无论如何,就算醒了也应该装睡啊!这茫然的表情能不能稍微注重一下场合,不要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这冷漠的目光可不可以稍微收敛一下,大清早的会冻死人的!尴尬的夕瑶顿时僵住,处于抓狂状态,心头无数只猫爪子在“唰唰”地挠。
汎尘抬起手,食指按在夕瑶的额头上,无情地推开。
“呵呵……”夕瑶转过头,目光四处游离,自言自语道,“空气不错哎,环境也很美,突然想起一句诗,‘鸟噪林子静,兽叫山幽幽’,呵呵,好诗,好诗……”
夕瑶暗自庆幸:尴尬的氛围有没有被我一句文雅的诗句机智地缓解?夕瑶,你简直是机智少女!我太佩服你了!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汎尘修正道,随后扶着树吃力地站起身,还是不行,没有多余的力气,伤口也一直作痛,像是发炎了,他只能勉强走路。这副身体迟早会被他玩坏,一想到还能折磨三年,他都替它感到悲哀,然而他不是冥棂,他没有资格和没有能力换身体。对汎尘来说,身体死了,他就死了,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嗯?”夕瑶为何觉得空气再次尴尬地凝结了?!起身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你自己蠢。”
“我不蠢!我只是一时忘记了,至少我还知道作者……”
汎尘打断夕瑶,说道,“别再丢人了。”
夕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关公面前耍大刀,只会自讨没趣,为什么她夕瑶总是屡教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