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紫薇哭着道:“二弟,你看,咱娘都让二妮子给气昏过去了,你赶紧给咱娘请个郎中啊。”
颜瑶光冷笑着走了过来,脸上犹自带着泪花,“请什么郎中?娘这病,我就能治……”
说着,她爬到炕上,打窗台上的一个针线笸箩里拿起一把剪刀,“给娘身上放点血,娘一准能醒……”
“小妹……”颜北斗恼火地打她手里把剪子抢了过去。“这还不够乱的?你添什么乱啊?”
颜瑶光呜呜哭着,用手指着颜七奶奶道:“她每次都是用这招,多少回了,你怎么就学不会教训呢?”
郑辉扎着两只手,站在炕沿上,有心想要上炕去拉颜瑶光,却没那胆子。
却听颜小熙“哎呀”了一声,“不好了,我奶这是没气了!想来她是心疼我爷,追着我爷去了!孟管家,快去棺材铺,给我奶置办口棺材来,也好把我奶和我爷一块儿埋了!”
站在外边堂屋的孟管家虽然知道颜小熙说的不是真的,但还是答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就在这时,颜七奶奶悠悠地长出了一口气,“哎呦,我这是怎么了?”
颜瑶光用手捶着火炕,又哭又笑的,“我以前要是会这招,也不会让她给拿捏了那么多年,最后又让她把我给卖了啊……”
颜北斗也知道,颜七奶奶这是装的,不觉讪讪的,跪坐在炕上,脸色阴晴不定地瞪着装腔作势的颜七奶奶,一脸疲惫表情地道:“娘,你到底想干吗啊?你老有三个儿子,你要是跟着闺女过日子去,这不是叫人戳我的脊梁骨吗?”
颜七奶奶声音悠长地哭了起来,她这两年被颜小熙收拾出心理阴影了,从前有颜七爷同她作伴,她好歹还能有个壮胆的。
如今,颜七爷殁了,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是打心眼里害怕颜小熙,这才趁着二儿子回家奔丧的机会,想要远远地躲开颜小熙。
她有句话说对了,颜七爷就是死在颜小熙手里的,如果不是颜小熙硬把岳木兰塞给颜七爷做妾,以颜七爷的身子骨,好歹也能再活个两三年。
颜紫薇抹着泪道:“二弟啊,你看看娘都让二妮子吓成什么样了?大姐求你了,给娘一条生路吧?就让娘跟着我过去吧!”
颜瑶光却在这时发出一声狞笑,“颜紫薇,你真是打的好盘算!跟你过去,三进的大宅子,五百亩的庄子,每年一千两银子的孝敬。颜紫薇,我呸!你那脸都长屁股上了!”
颜小熙闻言,心里便有数了,她就说嘛,颜紫薇今儿怎么这么孝顺,竟然要接着颜七奶奶走,原来是有条件的。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炕梢的颜北武突然开口道:“那啥,我说两句啊,咱娘有儿子,是说什么都不能跟着闺女过的。但是呢,咱娘又不想留在将军府,二哥,要不这样吧,让咱娘跟着我过吧。条件就比照咱大姐开出来的,给我在京城买个三进的宅子,再买个五百亩的庄子,一年再给我一千两银子就行。”
“呸!”颜瑶光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随后恶狠狠地骂道。“你也是个不要脸的!你想孝顺娘,凭你自己个儿的本事孝顺啊,凭啥让二哥贴补你?再说了,这个府里边的银子,都是二妮子挣的,你个当叔的让侄女花钱养活你,你要脸不要?”
颜北武赶紧抬起袖子把脸上的唾沫给擦了,随后辩解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想要孝顺娘吗?再说了,谁叫我是个没能耐的,我要是有钱,还用得着找我二哥要钱?”
颜小熙发现,颜紫薇突然偷偷地掐了颜七奶奶一把,然后问道:“娘啊,你说,你是乐意跟着我,还是乐意跟着我三弟?”
“我……”颜七奶奶知道,颜紫薇这是示意她改变战略呢,于是装模作样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要不,我跟着老三也行,老三虽然穷些,但是他也是孝顺我的。”
颜紫薇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颜北斗道:“二弟,你看这样行不?我是嫁出去的闺女,娘跟着我也确实不合适,不如就让她跟着三弟。”
颜北武凑了过来,热切地点了点头,“是啊,二哥,就让咱娘跟着我吧,只要你把宅子、庄子给我买好了,再给我拿一千两银子,我马上就带着娘搬出去。”
颜小熙抱着肩膀踱步到门口,将后背靠到了门框上,对于颜北武的打算,她只是觉得好笑,她就是想不明白了?这世上,怎么就是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颜北斗,打算听听颜北斗怎么说。
她几乎可以预见,颜北斗那圣父和愚孝的性格又要出来作怪了。
就见颜北斗沉眸静思了片刻,随后打炕上下来,他坐回到太师椅上,又静静地思索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娘,你要是真的愿意跟着老三也行,但是三进的宅子,五百亩地,和每个月一千两银子的开销,这个不行。我最多给你们买一个两进的宅子,五十亩地和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开销。”
他虽然不当家,但是却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还是会讨价还价的。
“那不行!”颜北武断然否决道。“二哥,你可是神武大将军,三品官,你能让咱娘,住两进的小院子吗?还有,五十亩地的出息,能供得起咱娘的花销吗?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够干什么的,给咱娘打副头面首饰就没了。”
颜瑶光在一旁冷声道:“五十亩地一年能出息多少粮食,你知道吗?就你那个穷酸样,好吃懒做的德行,你这辈子挣过二十两银子吗?你还有脸嫌少?我呸!”
颜北武眼睛一瞪,目露凶光,“我这跟咱二哥说话呢,没你什么事儿?又没朝你要钱,用得着你急赤白脸的打抱不平?再说了,我可不是为我,我是为了咱娘。难不成你就忍心看着娘跟着我过没吃没喝的日子?”
颜瑶光怨恨地道:“没吃没喝那也活该!她自己造的孽就该自己受!”
颜紫薇开口道:“二弟,我说一句公道话,你别嫌不中听,三弟说的没错,你如今是三品大员,住这么宽敞的大房子,娘跟着三弟,住的房子绝对不能比你现在的房子小,不然的话事情传出去,别的官员也会笑话你的,你这就是不孝。”
她先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到了颜北斗的头上,随后又道:“二弟,咱娘就算是有千般的不是,也是生养了你一场,你是打咱娘的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就得报这个恩,咱娘年纪大了,如今没有别的想头,就是想搬出去住些日
子,你怎么就不能孝顺孝顺咱娘?你觉得咱娘要的多,那条件咱还可以商量,钱也好地也好,咱都能商量,但是这宅子,你不能给买小了,必须得三进的。”
“而且,五十亩地也太少了,最少,你也得给咱娘预备三百亩地,还有每个月的月钱,你每个月得给拿八百两银子,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话,这里里外外的开销,给下人们发的月钱都不够了。”
颜七奶奶也在一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二啊,娘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娘就这一个心愿,你都不能满足娘吗?打小你就是最孝顺的,怎么这大了大了,倒不孝顺了?”
说着,颜七奶奶又抹起了眼泪。
颜北斗不由得心头一软,口中打了个嗐声,最后看颜小熙,“二妮子啊,你看,你奶说的没错,她这么大岁数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就算以前有什么对不住你和你娘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该孝顺你奶的还得孝顺……”
“孟管家。”颜小熙打断了颜北斗的声音,把孟管家从外边叫了进来,她似笑非笑地睨着孟管家道。“孟管家,我来问你,自打我爹做官,咱们收了多少他的俸禄银子?”
“这个我倒是记得。”孟管家知道,颜小熙不想出这笔钱,于是开口道。“二老爷刚封官的时候,皇上赏了一千两银子。二老爷每年的俸禄是一百五十五两纹银,二老爷刚当官那一年,家中只领了十个月的俸禄,是一百二十九钱银子。当年的官服银子是七十二两,夏天的消暑银子,是一百二十八两,冬天的炭火银子,是三百六十两,二老爷驻守边关的贴补银子,是一百二十两,还有三十六两的茶水银子,一共是一千八百四十五两银子。第二年宫里没有赏赐,二老爷只拿了整年的俸禄,一共是八百七十一两纹银。今年的消暑银子和炭火银子都没发,如今只领了三百九十三两银子。
颜小熙笑道:“爹,你听见没,你当了近两年的官,一共只给家里挣了三千一百零九两银子。孟管家,你让账房把我奶院子里的账本拿来。”
孟管家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把林河海带了回来,同时还带来了三本账册。
“二小姐,老太太院子里的账册都在这里了。”林河海恭敬地账册递到了颜小熙的面前。
颜小熙道:“账册不用给我,拿给二老爷看吧。爹,这里就是我们进京以后,我奶院子里的开销,你瞧瞧吧,这是我奶院子里的开销。她和我爷,每个月每人十两银子的月钱,二两银子的饭钱,这个钱,一年下来便是二百八十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