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就要开会了,榆林湾又出事了。
这天的早上,一队退伍的士兵穿着挂了军衔,摘掉帽徽和领章的军装,佩戴着各种军功章,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了军委会的大楼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整齐划一。
楼前执勤的哨兵有点傻眼,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下士迎了上去:“长官,你们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的一个只剩了一条胳膊的中尉费劲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封信:“这是我们退伍军人的集体请求,请转交给军委会,我们在这里等着回信。”
中尉把信交给了哨兵,转身命令道:“全体都有,原地坐下。”
将近100名士兵齐刷刷的坐在了军委会的大楼前,下士接过信:“长官,你们这么坐在这里不太好吧,还是请长官们进去吧,卑职马上就去呈交。”
中尉军官面无表情:“不必了,我们现在不是现役军人,就不进大楼了,你还是尽快把书信呈交上去吧。”
下士只好拿着书信跑进了军委会大楼。
很快大楼前便聚集了一群人,都在纷纷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啊,他们怎么会坐在这。”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你们为什么坐在这里,你们不是榆林军的军人吗?”
没有一个士兵说话,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军委会大楼的门口。
过了没一会,董非从大楼里跑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谁叫你们来的,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商量,你们这是要来闹事的吗?”
中尉军官上前敬了个礼:“董主席,卑职代表我们这些退伍军人已经呈交了我们的信件,也表达了我们的意思,卑职请求张主席或者蒋长官能出来见我们。”
董非很是生气:“我现在是军委会主席,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张主席和蒋长官很忙。”
中尉问道:“那不知董主席对我们的请求如何答复?”
“你们什么请求?”董非接到报告还没来得及看这些人的信就跑出来了,他并不知道信里说的是什么。
中尉说道:“还是请董主席看完信件再来答复我们吧,我们可以等。”
“你们。”董非还真拿他们没办法,董非也知道,自己在这些军人面前是没有威严的。
韩万涛这个时候也接到了报告赶了过来。
“万涛。”董非像是抓住了希望一样喊了一声。
韩万涛一摆手,径直走到了中尉的面前:“中尉,报上你退伍前的职务。”
“是,长官。”中尉军官条件反射的对着韩万涛一个立正,“卑职以前是混成旅新二团三营六连副连长。”
“你是混成旅的?”
“是,老旅长。卑职高丽行动后就负伤退役了。”
韩万涛伸手摸了摸这个中尉的断臂:“混成旅的人都是好样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谢谢旅长。”中尉的眼里含上了泪水。
“中尉。”韩万涛突然大喊一声,“命令你的人全部解散,你随我进来。”
“长官。”中尉军官叫了一声却并没有下达命令。
“解散。”韩万涛声音不大但极其严厉。
“是,长官。”中尉军官转回身,“我命令,解散。”
中尉跟着韩万涛进了军委会的大楼。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韩万涛问道。
“长官,我们的请求已经呈交了,长官看完就知道了。”
“我不看,我现在要听你说。”
“是,长官。”中尉说道,“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历次战役中负伤退伍的。虽然我们当初领到了一次性的退伍费,现在军委会每个月也给我们发放补助金,可是长官,这几年咱们榆林湾物价涨得非常多,我们的那点补助金根本就不够维持生活的。我们又都是身有残疾,没法赚钱养家,而且,而且当初军委会答应给我们的地到现在也没兑现。我们这些人都觉得生活越来越艰难,所以才想到要来这里向长官反映一下。”
“你们这是来反映情况的还是来给军委会施压的。”韩万涛严厉的问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是在戒严期间,你们这么闹事我可以抓人。”
“长官,我们没有闹事。”中尉显得很委屈,“我们也不想闹事。我们以前也向军委会反映过几次,但是都没有回音,所以我们才用了这种办法,还请长官体谅。”
“这件事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没有,长官,绝对没有。”
“我相信你。”韩万涛的语气软了下来,“你先把人都带回去,不准再闹事,我会在十天之内给你们一个答复。”
“可是长官。”
韩万涛打断了中尉的话,冲着他敬了一个礼:“你是混成旅的老兵,我是混成旅的旅长。我相信你说的话,也请你相信我这个老旅长的话,我说十天就十天。”
“是,长官。”中尉的话语中带上了哭腔,“属下相信长官。”
军委会扩大会议紧急召开了,谁也没想到在穿越大会开会之前会有人闹事,更没想到的是军人会闹事。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会有极大的麻烦,穿越者当中所有在家的高级军官都参加了这个扩大会议。
中尉呈交上来的请愿书在各人的手里传递着。
“还是出问题了。”许朗看完请愿书说道,“我先做个自我检讨,是我当初提出来要给退伍军人分地的。可是却没想到兑现不了的后果会是这样。”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蒋北铭说道,“都说说,怎么办,咱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能答应。”董非持反对意见,“如果他们一次请愿咱们就答应了,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刹不住了,什么人都能来请愿静坐。”
“不答应不行。”韩万涛说道,“这些人人数不多,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会增加太多的负担。而且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参加过高丽行动的,紧紧从感情上,我个人就不会拒绝。”
“我也是。”曾广贤又说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现在生活艰难我们的心里都不舒服。况且咱们做出过承诺,如果一直不兑现,也会让人心寒。虽然这次只有不到一百个人来请愿,但是所有的士兵都在看着。”
“提高他们的待遇这个好说。”张国栋说道,“但是给他们分地,一来咱们手里的地很少,给他们分哪的地合适。二来我担心一旦真的分地了,申请退伍的士兵会越来越多,可咱们还需要扩军。”
“我觉得张主席这话说的有道理。”王华表示了赞同,“这几年咱们榆林湾的建设非常快,地价和房价长了好几倍。他们现在要地,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咱们又不能像涛敏一样土改。”冷天冰抱怨了一句,“要是能土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冷天冰的话引起了一阵冷场,与会者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榆林湾真的就不能土改吗?
“也许我们真的需要土改了。”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的竟然是许朗,“大家不要忘了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的人口在激增。上一次从山西那边带回来了七八万移民,这一次又带回了一些。他们在榆林湾内可是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们在扩军,在修路,他们还能有个工作。但是一旦公路修完会怎么样,这些人没有土地,没有工作是会出大乱子的。”
“许朗,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都清楚。”冷天冰问道,“我也知道现在是农业社会,不解决土地问题是不行的。可是我们不能用涛敏的办法,那样会违背我们的初衷。”
“我没说一定要用涛敏的办法,那种办法不是土改,是抢劫。”许朗答道,“土改有很多种方式,我倒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采用台湾的方式,也许能温和一点。”
“台湾,你说的哪个台湾?”董非没听懂,“难道郑芝龙现在在台湾也在搞土改?”
“老董,我说的不是现在的台湾,是20世纪50年代的台湾。”许朗解释道,“其实从涛敏在朝鲜开始搞土改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涛敏抓住了现在的核心,而我们却没有。这就造成了涛敏可以在朝鲜飞速的发展起来,但是我们却只能凭借着微弱的科技优势来对抗他。我也请教了陆老,我觉得采用台湾模式或许是可行的。”
“许朗,你就别啰嗦了。”众人纷纷表示了不满,“台湾的土改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说。”
“从1949年到1953年,台湾当局采取三个步骤推动土改。”许朗开始向在座的人讲述起台湾的土改,“一是三七五减租,二是公地放领,三是实行耕者有其田。三七五减租是将耕地租金降到土地主要作物全年收获量的37.5%为限。公地放领是将从日本人手中收回的公有土地出售给农民,为了确保大部分农民能够买到土地,而不是被少数富有家族垄断,当局限定每个购买土地的人必须能够维持一个六口的家庭。耕者有其田是规定地主将持有土地超过3公顷的部分出售给政府,再按公地放领方式出售给佃农。佃农买地分十年支付,可在2.5倍年收入的价格下耕作所得到的田地,在超过十年的期限内用贷款归还土地款,并获得机械化与灌溉的协助。地主当然不会被当做阶级敌人打倒,而是获得70%的债券以及30%的公营事业股票,作为补偿。”
几乎没人能听明白许朗的长篇大论,董非摇摇头:“简单点,你就说咱们榆林湾该怎么做。”
“我是这样想的。”许朗说道,“第一,咱们不是已经宣布废止农业税了吗,那么咱们也宣布一个减租办法,规定下最高地租不能超过收获量的20%。”
“20%,是不是有点太低了,这样谁以后有钱还买地啊。”韩万涛又嚷起来。
“这恰恰是我们需要的。”许朗答道,“我们就是要营造一种购买土地是不能发财的氛围,这样才会让整个社会往工商业转移。否则有钱就买地怎么发展工商业。”
“你的第二呢?”蒋北铭问道。
“第二和公地放领是一样的。咱们清查所有的海南岛的可用耕地,我记得后世的统计数据应该是一千万亩左右。先别管多少,只要是无主的荒地,甭管是山地还是林地还是耕地,全部收归公有,然后卖给无地的农民。同样规定下每家或者每人最多能买多少,同样可以银行贷款,十年还清。”
“对地主怎么办?”张国栋问道,“他们多占的耕地需不需要强制没收?”
“不需要。我们可以用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但是不没收。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和后世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海南岛的荒地很多,够咱们用的,咱们没有必要从地主的手里抢地。”
“还有吗?”曾广贤又问道。
“没有了,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我说说我个人意见。”蒋北铭说道,“你这个办法不能说不好,但是问题也很大。第一,硬性规定20%的地租能行吗,万一有地主不执行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又要依靠强制力。我记得陈诚当年在台湾土改的时候也曾说过,‘我相信困难是有的,调皮捣蛋不要脸的人也许有,但是我相信,不要命的人总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