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在义州东南五十里,铁山东北三十里。定州城再往东四十里,就是安州城,而安州城此时也在东江镇明军的控制之中。
从安州城再往东南方向百余里,就是平壤城,平壤城如今在明末的这个时候当然还是朝鲜人的地盘。
且说,毛可喜、毛可进两兄弟领着败兵,一路逃出南门,本来五百来人的队伍,因为出城市的失踪离散,如今只剩下三百来人。
两人领着败兵出了南门不久,毛可喜突然停下脚步,先是收拢了部下,然后说道:“建虏狡诈,他们围三缺一,就是想要我们往南逃跑。南面的路上必然会有建虏的埋伏。我们不如掉头往东,一路跑到定州城,帮着毛承禄守住了定州,在大帅的面前也可以说算得上是将功折罪。大哥,意下如何?”
原本应该死在义州守城战中的毛可进,这一次因为城头上多了十几门褚宪章带到东江镇的、京师神机营淘汰下来的虎蹲炮,所以在建虏大军攻上城头的时候,并没有被包围,然后战死。
这时听了弟弟的话,他立刻就说道:“如今哥哥方寸已乱!我们何去何从,全凭你的安排!”
毛可喜听完这话,振臂一呼,喊道:“全军听令,往东去投定州!”
仅剩的三百来人,听了毛可喜的招呼,当即跟着毛可喜毛可进兄弟,掉头往东边四十里外的定州方向奔去。
历史上,毛可喜这样的人,能被黄台吉封为王爵,固然是因为他带着军队投降了建虏,而黄台吉有着千金市骨的考虑,但是后来他能够坐稳王位,最后成为清初三藩中的一藩,也足够说明,这个人并不简单,虽然心术不正,缺乏忠孝节烈的观念,但是他毕竟还是有着他异于常人的高明之处。
这次就是这样,他的直觉是很正确的。
阿敏从自己率领的三十个牛录的镶蓝旗大军之中,分出了十个牛录,也就是三千人,就拦在义州城和铁山城的半途。
结果从义州城中逃出的大部分士卒和民军,因为南门没有攻城军队,同时也是贪图铁山城更近,所以出了南门,都是一路往南逃窜。
结果除了少部分强悍有力的溃兵闯过了拦截和伏击以外,绝大多数往铁山方向逃跑的士卒和民壮,都落入了建虏的埋伏和包围之中,两千多人被杀,两千多人被俘,死亡的比例远远高于在守城战中的死伤。
当然了,到了日头西斜,鸭绿江东岸的义州城里,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东江镇士卒和那些临时招募的民壮,能逃的都逃了,没有逃跑而选择抵抗的也都被杀了。
而那些选择跪地投降的,此时正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阿敏和阿济格对他们命运的判决。
阿济格率先进了城,按照建虏的规矩,谁先进城,谁就优先挑选战利品。
因此阿济格进城之后,根本不管什么军纪不军纪的,首先要做的就是直奔义州城内的官署府库,把能抢到的都抢到。
结果,义州城内的官署府库,令阿济格失望之余也是大为恼怒。粮草已被点燃焚烧,而府库内也没有任何的存银。能够抢到的,也不过是府库内的一些未能被逃兵溃卒带走的一批兵器盔甲之物。
本想大捞一笔的阿济格,恼羞成怒,很快就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原本城中就没有多少普通的百姓,这一下子不只是未能提前逃走的部分老弱百姓遭了秧,连带着那些在建虏入城之际跪地投降的溃卒和民壮也倒了霉,被镶红旗的女真兵丁不分青红皂白地,一股脑儿地都砍了。
当阿敏结束了南门十里外的拦截,带着镶蓝旗的大军入城之时,义州城中的东江镇降兵和汉人百姓,已经被杀得所剩不多了。
而建虏屠城的消息,也跟着一些后来逃出的溃卒和百姓,传向了定州、铁山和东江镇的其他防地。
当天傍晚,毛可喜毛可进兄弟带着那三百余败兵,以及路上陆续收拢来的二百余溃兵和民壮,顺顺利利地逃到了定州城。
守卫定州的是毛文龙最为倚重的继子毛承禄。这个毛承禄原来姓什么,历史上没有记载,他不像毛可喜、毛有德、毛仲明、毛有时等等这些人,他到死都没有改回自己的原姓。或许他本来就是姓毛,甚至有可能真的就是毛文龙的侄子辈过继过来的。这些都是后世的猜测。
不管如何,这个人对毛文龙的忠诚,就像他始终没有改回自己的本来姓氏一样,是相当忠贞不渝的。
毛可喜等人改姓毛不过是为了个人发展或者是形势所迫,在毛文龙被杀之后,很快都回了自己本来的姓氏,比上尚是兄弟、孔氏兄弟、耿氏兄弟以及陈有时陈有见兄弟,唯有毛承禄没有改。
而毛承禄在毛文龙一堆义子义孙之中,应该也是最早投入毛文龙门下的,所以不仅最得宠而且最年长。
毛承禄听说毛可喜毛可进带着败兵逃到了定州城,赶紧过来相见。
毛可喜看见毛承禄过来,立刻拉着毛可进跪倒在地,说道:“大哥,小弟丢了义州城,罪该万死,请哥哥治罪!”
毛文龙这个人在朝廷和文官面前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在治军带兵方面却向来以严酷著称,手下骄兵悍将虽多,却没有几个人敢在他的面前大声说话,特别是对于打了败仗、丢了城池的手下,处置下来更为冷酷无情。
但是毛承禄却也知道,朝鲜人修的义州城,城池狭小,周长不足十里,城墙低矮,城高不过一丈,而且守军不足三千,面对建虏两万大军,败了也算正常。
再说,义州城本来的价值,也仅限于作为东江镇面对建虏的一处前哨,监视的功能要大于其防御的功能。这一点毛承禄和毛可喜毛可进兄弟都知道。
因此,他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败了,明天赢回来就是!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兄弟们还在,就比什么都强啊!”
说完这话,毛承禄把毛可喜、毛可进两人拉起,问起了义州城丢失的过程,然后派人赶紧往皮岛送信。
且说这边,日落时分,阿敏带着镶蓝旗的大军,以及刘兴祚麾下的复州兵,进了义州城。看见城池还算完好,只是没有粮草存储,于是命令刘兴祚派人去镇江堡传令,命令自己的长子爱尔礼继续留守镇江堡,同时让镇江堡守将刘兴贤押送粮草渡江,前来义州城听用。
而由于义州城丢失的太快,此时带着登莱水师和东
江水师船队,前来封锁鸭绿江江面的李性忠和毛有德,还没有抵达鸭绿江口,自然也无法拦截。
就这样,足够两万人用上半月的粮草,经过一个夜晚的转运,终于全部送过了鸭绿江,送进了义州城。
到了东方发白的黎明时分,所有粮草转运完毕,刘兴贤带着部下筋疲力尽的千余人马,随着最后一批粮草进了义州城,而在他的运粮队伍之中,之前派往皮岛的亲兵把总王弼,赫然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