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这般埋怨,朱大贵的腰板儿眼见着蔫了下去。梁蝶花猛地扯了一把大贵的衣领,道:“打起精神来!咱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咱们得做点什么!”
前一刻还是敌人的女子,这一刻已经鞍前马后的为大贵服务了。众泼皮上下将大贵打量一番,对于他的白脸技术有了新的认识。不过面对数万敌军,白脸技术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再加上众泼皮都不受最高指挥官徐宁的待见,因而众人只得唉声叹气,无言以对。[]
梁蝶花气的跺了跺脚,道:“你们谁认得旗语?飞艇上传来的前线战况是什么?”
一众泼皮再不济也是老行伍出身,识得旗语当然不在话下。当下有泼皮道:“那上面不停的在反馈城内建筑物失守的情况。喏,现在说的是马氏饮食一条街被明教的人占领了。”
“难道天京人就放任半个城市被人占领吗?”梁蝶花现在已经进入了天京媳妇儿的角色,她急匆匆问道:“广场上几千兵马,为什么不上前巷战?”
泼皮答道:“你不也是佣兵么?难不成你从没参加过城内攻防演习?现在城卫队与佣兵们正在组建内城防御圈呢!不过……”
“不过什么?”梁蝶花一张美艳的脸庞都快要贴到泼皮的鼻子尖上了,吓得泼皮满脸嫣红。
那泼皮回答说:“不过,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了!明教的士兵好像很熟悉地形,他们冲锋的太快了!咱们的人本来还应该在防卫工事上加装一些火炮与重型连射火铳的,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瞧,战士们只是来得及带上随身的火铳,连弹药都不是很充足。”
“哦,是这样啊!哈哈哈!”梁蝶花忽然豪爽的笑了起来,女王的光辉在她脸上闪烁不已。她充满激情的鼓着掌,大声对泼皮们吆喝道:“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拯救战场的机会与能力!我要你们团结在大贵的周围,并且在他的带领下为自己赢得声誉!好了,现在喊几句口号鼓鼓斗志,我们要出发了!”
一众泼皮听得目睁口呆。燕青张了张嘴吧,天然呆一般的问道:“嫂嫂,咱们到底要去干嘛呀?”
梁蝶花高举起拳头,喊道:“我们要在大贵的带领下,驱赶着高丽人冲击明教的冲锋阵!为天京城的守军赢得时间!来,跟我喊,大贵大贵,没你不行!”
一众泼皮眼神雪亮雪亮的,他们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乎,一群歪瓜裂枣的猥琐汉子,牵着一大群口舌流涎的獒犬,翻身上了自行车,喊着口号向科学协会冲去。广场上出现了三秒钟真空般的寂静,英勇潇洒的战士们看着泼皮的身影瞬间定格,那眼神,就好像目送着初中全班男同学去搞基。
其实,鼓动高丽人的过程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救星来了!我们快去寻求他的庇护吧!”
早已经在科学协会大院内不堪重压的高丽人听到这句话,过年似的冲出了大院。他们洋溢着热枕的欢笑,张开双臂向明教教众扑去。就连他们自己的内心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供养他们吃穿的天京人成了敌人,而素味平生的明教教众成了亲人。他们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逃离这个令人压抑的院墙,逃离那些散发着浓厚血气的残肢断臂。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始作俑者朱大贵、梁蝶花等深感不安。同样,正在紧张的加固工事的天京城战士们,同样也屏住了呼吸。
明教的教徒不想停下脚步,甚至不想稍有一丝停顿。因为在训练中,跑在最后的一百人会在训练结束后被处死。而在实战中,跑在最后的人随时就可以被督战队杀掉。在兴城登陆的时候,明教教徒们曾经与当地的女真人干了一架,那只是一场有五千人参战的小战斗,对手女真人只有寥寥七八百人。在那一场战争中死于女真人手中的教徒不超过一百个,可是被督战队干掉的却有三百五十人。没办法,这也不能怪罪督战队,若是哪个督战队员在一场战争中没有杀够二十个自己人,那么他本身就得被处以极刑。
这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共有五百人被选作了督战队!这也就是说,跑在后面的一万人都得死!哪怕是一位高级军官!所以,明教的教徒们不能停!甚至连减速也不可以!
但是高丽人想让他们停。热情的高丽人张开双臂,为的就是给明教教徒们一个真诚的拥抱。教徒们可以从高丽人欢乐的眼神中看出他们不是敌人,他们也听说过高丽人与明教是一伙的,但是高丽人做的事却是要命的!
为了自己的生命,明教教徒只能选择披荆斩棘向前冲。他们在用淮南、闽北、苏浙等地的土语高声警告高丽人无效后,只得抽出了腰间的利刃。
话说令人变得勤奋的方式有许多种。天京人一般是追求一个美好的理想,来使自己变得勤奋。而明教呢?当然是选用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末位淘汰制”,而且,对于明教教徒来说,“淘汰”的意思就是去点天灯重生。因而,从人性的角度上来看,明教教徒绝对要比天京人勤奋的多。
天京人的勤奋都是怎么用的?他们除了练习作战技巧的佣兵外,还有许许多多学习着科学技术、商业理论的人;而明教的教徒呢?除了干活挣钱上缴香火钱之外,他们在练习工程跑位之前,基本上就练习过一种技巧“抹刀子”。
何为抹刀子?这是一句皖南土语,也就是用刀锋划开对手血肉的意思。它不是捅刺,也不是劈砍,而是切割。所以,做这活儿的刀具并必须是轻巧的。实际上这种攻击手段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街头私斗的时候都很罕见,因为一旦拼起命来谁还有心情慢条斯理的割人玩儿呢?所以,这种手段只有在刺客、杀手的身上才可得以一见。不过呢,这种攻击手段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使用成本低廉。做一把砍刀的钢铁,足可以做十把“抹人”用的刀片儿。而且,这种技法一旦掌握了窍门,致死率绝对要比砍人来的高。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刀片儿抹脖子应该是较为流行的做法,这当然也是明教教徒们练习最多的手法,当然,他们还有割手腕、肘关节内侧、大腿内侧等等许多看似不致命的手法。不过,如果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你就会发现他们下手招呼的地方全都是动脉所在,也就是说,明教教徒一刀子过去,对手在两分钟内一准玩玩儿。
现在,教徒与苦工们撞在了一起。苦工们张开了双臂,教徒们递出了刀子。
在旁观者的眼中,两伙人之间好似爆出了一团浓厚的血雾!这种极具震撼力的场面,使得旁观者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毕竟这是上万根血管的集体爆裂啊!旁观者的感受已经是这样了,而身处中心位置的高丽人的感受自是更加深刻。其实他们现在应当做的是转头就跑,赶紧的给教徒们让路,可是高丽人喜欢哭天抢地的本性在此刻爆发,他们居然撕着头发,在教徒们的必经之路上哭闹起来。结果可想而知,更加血腥的屠杀到来了。
已经到达布政司大楼顶端的徐宁通过望远镜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向身边的亲兵问道:“哎,我的雁翎金甲呢?快些拿来给我披挂上!”
“切!”亲兵道:“回禀大人,您的金甲不是借给武大郎穿到日本国摆谱去了吗?”
正说着话,一枚炮弹远远的轰过来,炸在了距离布政司大楼不远的地处,将一个原本是卖刨冰的石亭炸了个粉碎。这时上空的飞艇发来消息,在失陷的四十七座炮塔中,已经有五座炮塔完成了回转炮台底座,开始向天京城轰击了。
高丽人像是麦子茬儿一样倒下的飞快,而更多的呃炮台在艰难的超过了回转极限,仍旧摇摆着向天京城内调转炮口。看来敌人的准备很充分,他们不仅仅是在佣兵之中有内线,在工匠中也有他们的人。
徐宁叹了口气,与王进商量道:“老哥哥,炮台上的火力猛,还是咱们这边的火力猛?”
王进摇头道:“你这不废话么!咱们这些小钢炮如何与固定基座的塔炮比较?再者说了,雪月斋那船队里可不仅仅是拉着普通的火铳,像是重型连射火铳与飞弹发射架一类的东西,他们也都有!”
徐宁又问:“那要是展开白刃战呢?咱们能干的过那些耍片刀的不?”
王进苦笑一声,道:“他们玩片刀玩的太娴熟了!我看着都脖子发凉!说不好听的,一旦开始白刃战,我觉得连我这等功夫的都活不过半个时辰!”
“那就没办法了!”徐宁重重呼出一口气,道:“我只有使用最后的办法了。”
王进静静的看着徐宁,没有说话。徐宁低声道:“在城北、城西的地下,还有十几座秘密军火库,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不过你不知道的是,这些军火库之中都被一根空的管道连接着。若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就可以在空管道中倒入精油,点着,然后……咚!你明白了吗?”
“然后天京城就炸没有了?”王进颤抖着深呼吸一下,眼圈骤然红了。
“是啊,半个城,就没了。”徐宁悲催的笑了起来,道:“老哥哥,你说我干了这事儿后,是向昆哥自裁谢罪呢?还是身死以谢天下比较好呢?”
老哥俩对视一眼,抱头痛哭。然后,他们就听见一个声音边鼓掌边赞叹道:“哎呀呀!这一幕是说明你们两位基情四射呢?还是志同道合呢?”
“哎?”两个泪人回过头来,突然就看见了一个满脸戏谑的人。与此同时,他们已经听到了广场上海呼山啸般的欢呼——“昆哥回来了!昆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