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飘香楼在江南第一府的金陵府中,都算排得上号的酒楼,不过十里飘香的东家王福延却不是继承家业,也非巴结权贵,而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闯出来的。
此时十里飘香楼的厨房中,王福延真正品尝一道新菜,耳朵却听着得力手下郑栩的汇报。
“东家,这董策可是董元昌的儿子,如今董家发生了这档事,此子十有**是来借钱的啊!”郑栩提醒道。
王福延把筷子放下,取出丝帕擦擦嘴角,先是对厨子提出了新菜的看法与不足,这才转身笑看郑栩道:“呵呵,我怕的就是他不肯借!”
“哦!此话何意?”郑栩完全不明所以,毕竟他们是开酒楼的,与行商八竿子打不着啊,东家为何要借钱给他们?况且这钱借出去,他董策一个纨绔子弟能还回来吗?
“你觉得董策此子,如何?”王福延突然问道。
“一纨绔子而已。”郑栩想也不想道。
“纨绔吗!是啊,的确是纨绔啊,哈哈!”在郑栩一脸狐疑下,王福延大步走出厨房。
十里飘香一间雅间房门突然开启,紧接着便是王福延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董大师,我可算把您盼来了!”
“董大师?”跟在王福延身后的郑栩心里一惊,真不知这董策何德何能,竟被东家尊称大师?
雅间中此刻正有三人,一胖子、一书生,还有一位身穿内白外黑衣袍的青年站在窗边观赏窗外城景,赫然便是周琮、孟峰与董策了!
董策闻言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即挂了一丝谦笑,上前两步拱手道:“王员外,别来无恙吧。”
王福延赶紧一回礼,笑道:“不劳董大师挂心,鄙人过得还不错,倒是听闻董大师家中突逢大变,叫我十分牵挂,好几次都想去拜会董大师,奈何近来琐事缠身,不得已只能派人递贴过去,董大师可否收到?”
“当然有,不过家中事务繁忙,我也是拖到今天才挤出一些时间过来与王员外一叙啊!”董策打了个哈哈,便给王福延介绍了周琮与孟峰,四人又一番客气后才一同落座。
“王员外此前邀我过来,所为何事?”董策随口问道。
王福延一双虎目微微一眯,笑道:“当然是希望董大师能多多光顾鄙人这间小饭馆了!”
“呵呵,若是此事,在下恐怕要让王员外失望了!”既然王福延想打太极,董策也不介意与对方过过招!
“哦,那不知董大师今日来所为何事?”王福延变个方的又问道。
这宁朝的生意人,讲究个先言而失,似乎谁先把话挑明白了,便没了底牌,气势自然会弱了,更有甚者认为此举等于开口求人,自降身份,故此,有一些生意分明几句话便能谈拢的,他们非要绕啊绕,绕了大半天才勉强出个结果,都是希望能凭借一张利嘴获得更大利益!
“也没别的,就是想来和王员外谈笔生意。”董策淡笑道。
“哦!生意,那不知董大师想与鄙人谈什么生意?”王福延是明知故问道!
董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道:“我们奇幻堂想借贵宝地发笔小财!”
“只是这样?”王福延不由眉头轻皱道。
“难道还有别的?”董策反倒是好奇起来。
王福延闻听此言,顿时明白自己落了下风了,不答应那明显是与钱过不去啊,可答应嘛,他王福延得到的未免也太少了吧!
需知董策的奇幻堂虽然连起步都谈不上,而且除了董策,其余人在王福延眼中那连野路子都算不上,可他很清楚,只要有董策一个人在,便可撑起整个场面,提他十里飘香楼打出名气。
可如此一来,日后他将要处处受制于的董策,一旦董策不来他这里演了,那他的生意必然大受影响,倘若董策再到他的死对头那里演几出,那他无疑是从山顶跌入深渊了!
沉思许久,王福延才苦笑一声,看向孟峰道:“听说,孟公子把杨员外在秦淮河畔的布庄买下来了?”
这一句话,表明了王福延时刻在注意董策的动向,不仅如此,连周琮和孟峰都没放过,可见其对商机的嗅觉程度,连董策都不得不佩服三分。
孟峰看了一眼董策,见他没有表示,便望向王福延谦和一笑,道:“是啊,买是买了,但还缺了点修整装潢的小钱!”
半个时辰后,周琮拍着圆鼓鼓的肚皮,打了一个饱嗝朝董策问道:“董大哥啊,你不是开玩笑吧?”
董策走出十里飘香,仰头看了看日头,随口道:“怎么,你不想?”
“想,当然想了!”周琮立即就精神百倍起来,兴奋道:“想到胖爷我往台上一站,戏法一变,啧啧,那不知有多少娘子为我痴狂啊!”说着,周琮不由好奇的看着董策又道:“可为何董大哥不自己不上台呢?”
“我事多着呢,没那闲工夫,过两天我就要去姑苏府了,你若真想上台,这两天可要给我努力了,否则我不介意换个人!”
“别啊!”周琮立即急了,大叫道:“除了董大哥您,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得过我胖爷更能撑得住场啊,放心吧,到时候保准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我们艺苑奇幻堂的威名!”
“希望如此吧!”董策表面上虽然没报什么希望,但心里却颇为看好周胖子,毕竟这家伙脸皮厚,爱出风头,还能装,这是作为魔术师的必要条件,若换了一个腼腼腆腆,羞羞答答的,即便他手段再高,也难在这行当里混出头来,只能作为一个爱好者。
此后两天,王福延如约投入了一千五百贯装修布庄,但这不代表他就能拿得到两成利,因为董策才是大头,虽说这有点儿空手套白狼的味,不过孟峰与周琮和他亲如兄弟,真不在乎是赚是赔,反而是王福延极为看好董策,否则他也不会出钱了。
一个能吸引人的人,他就是最好的资本,代表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作为商人如果看不透这一点,那他也不配称作商人了!
这两天董策一边忙着教导周胖子与涂平等人,另一边与装修布庄的工匠商讨,顺便还要给王福延提点意见,好在他的十里飘香楼中建造戏台,给周胖子他们练手的同时,也能吸引客源和打出十里飘香与奇幻堂的名气,做到先声夺人的妙效。
董策在这边忙乎的同时,也留意了董府的情况,得知,无论是董府,还是董家的几间铺子,能卖的基本都快卖完了,而等这些卖完后,董元昌要和以前商行会一些东家一同渡江北上,虽然他没和董策说去干什么,但董策依旧能猜出,他们是为了确保西行回来的商队万无一失,这是他们能立足的最后资本了!
两天匆匆转眼而过,到了第三天一早,董策踏上了前往苏州的马车。
说起自己的未婚妻,别说董策没见过,就连他的前身也都没见过,而且连董元昌也只是在人家穿开裆裤时见过一次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联姻,还要从董策爷爷那会儿说起,但具体细节现在董家没人知道了,董策若想知道,也只能问人家老曹家了,不过他才懒得打听这些陈年往事,况且他是去退婚的,若还要问人家咋结亲的,这感觉太不对味了吧!
“驾,驾!”
“让开,让开,谁敢挡晋陵府卫军缉拿反贼,同罪论处!”
随着董策距离苏州越来越近,沿路所见的情景也越来越乱,许多身穿军服的兵马匆匆而过,并且时不时来给他们检查一番,确定董策携带有户籍后才放行。
望着一队火速奔驰而过的兵马,坐在前头驾马车的柳福感叹道:“这秋阳高照的,晋陵府卫军为了保家卫国如此忙碌,真是辛苦了。”
“不忙碌谁给钱啊,我们纳税人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车中,传来了董策懒洋洋的声音。
“少公子,小的听说苏州也有一些地方受暴民袭击了,不知姑苏府有没有事啊,若是也乱了我们此去不是凶险无比吗!”柳福很是担忧道。
董策坐在车中正把玩一块黑木,另一手转动一把如笔杆的篆刻刀,闻言随口道:“姑苏府乃苏州首府,里面有钱人多着呢,乱不了。”
“不是应该有钱人多才会乱吗?毕竟那些暴民要抢也抢有钱人啊,穷人他也抢不来什么不是。”柳福一脸不解道。
“你啊,是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昨天不是才听闻,苏州东境不是有号称什么统帅三千县乡兵抗击暴动的袁大都统吗,哦不对,今天一早就听说他被提拔为将军了,啧啧,有仗打就是升得快,况且还能让一群怕死的家伙给他送钱送粮送装备。”董策嗤笑一声,又道:“他也放下狂言了,绝不给沪州暴民再踏足苏州一步,否则把自个脑袋砍下来给苏州百姓当蹴鞠玩,如此你还怕个球啊。”
柳福把车子赶回路中间,一边驾驶一边愁眉苦脸道:“话虽如此,可沪州这场祸乱太大了,已经危及宁州与苏州了,刚才在那小野店里,小的还听闻连嘉兴府也有灾民趁机反了,真怕我们这一去是有去无回啊!”
董策打了个哈欠,躺在车中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篆刻黑木,随口啷啷道:“别在意,嘉兴府那是真反,掀不起什么波浪,况且你死也有我这个少公子替你垫背,安啦。”
“少公子真是折煞小的了,还是小的给您垫背吧!”柳福脸上是说不出的郁闷啊,他感觉越来越听不懂少公子的话了,什么叫真反?难道沪州华亭府的暴动不是真反?这也太荒谬了吧。
其实柳福的确是多虑了,虽然华亭府的祸乱扩散至整个沪州,让当地官府措手不及,但旁边两州却很快布好防御,特别是上浦县的袁大都统,简直就是未卜先知啊,早早就集结了一千县兵和两千乡兵蓄势待发,等人家暴民拿下沪州还想趁势夺得苏州时,他们突然就出现了,杀得暴民措手不及,连连败退,造成暴民人马重伤一片,却硬是没死一个,俘虏到是擒了一大堆,还美其名曰,十里八乡亲兄弟,自家人不杀自家人!
董策不得不佩服这位袁大都统,升一个区区偏将职衔未免太屈才了,应该赐封他为庄王,甚至嬴帝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