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脸色一敛,别头唤了褚疏一声,欲言又止,“姑娘……”
褚疏摆手,男子颔首回了州府。
褚疏活动着筋骨,自从进了州府,她便没自在过,虽说是可以随意进出随意走动,可那三爷只要得空了,无论她在哪,他都能寻到她,在她身边念叨,要么便不说话,反正就是逮住她,如今终于可以落得清闲了。
阳州所受之灾比起旁的城邑轻些,如今城中排水渠道也已疏通,百姓生活也回复往常,只是无甚生气,每人脸上还是写满忧虑。
转悠了半个时辰,褚疏觉得没甚意思,未见着阳州盛况,还挺遗憾的。
“仙人!”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褚疏轻笑,转头便见着了大步流星过来的苏衎。
“总算见着仙人了。”苏衎满眼都是笑意。当初从苏豫那儿听得褚疏去了天彭,归期未定,他谋划着去天彭被禁足了足月。前几天得了褚疏到了阳州就快回昌都的消息,是再也等不及,赶来了阳州。
褚疏笑着给苏衎掸了掸袖摆,“怎么来了?”
“三月时错过了仙人,”苏衎道,“实在是不想再错过了。”
“我明日便动身回昌都了。”褚疏笑道,“怎么会错过。”
苏衎歪了歪头,“可三哥不是这么说的。”
“谁?”褚疏隐约觉得不大妙。
“就如今在阳州州府的那遣使,”苏衎一脸自豪,“那是我家三哥。”
“这不重要,”褚疏伸手挡在苏衎面前,“他说什么?”
“三哥说你应当是同我一起回昌都,”苏衎又笑起来,“不过也可同他一起回昌都。”
“反了他了,”褚疏肚子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他凭什么管我的事!”
苏衎被吓到了,愣了神。褚疏气结,深深舒了口气,问大着桃花眼的苏衎,“他现在在州府?”
“在,”苏衎没见过褚疏生气,她对他从来都是言笑晏晏,这般怒气模样,他真是头次见着,“在同……”
“你去不去?”褚疏脚已经抬起来了,打断苏衎,他有些呆呆的,便还是问了他一句。
苏衎点了点头,跟着褚疏又回了阳州州府。在正堂门口有近卫拦着,褚疏压着火没动手,近卫见着后头的苏衎,躬了躬身,没放行。
“是谁在此造次。”里头出来个宦官,褚疏见着人一口气没咽下,吞了吞口水,苏衎拉了拉褚疏的衣角,朝宦官点了点头,“李公公。”
宦官看了眼褚疏与苏衎,微微一笑,朝里头道,“是五爷与褚姑娘。”
褚疏定了神,她认识这个人,是戎公身边的李海。
“让他们进来。”里头传来男声,李海便领两人进了正堂。
只见正席上坐着一中年男人,身着绯绫袍,头戴白纱帽,眯着眼看着褚疏与苏衎,那三爷则低眉立在一旁。
“怎么回事,”褚疏大步走到那三爷跟前,“不是说好明天我就能走了吗。”
那三爷不说话。苏衎上前拉了拉褚疏的衣角,撇了眼男子,又看了眼中年男人,道了声,“父皇。”
褚疏听见苏衎这句“父皇”,别头看着正席上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褚疏看走眼了,戎公。”
“都坐罢。”中年男人甩了甩袖子,男子抬眼看了眼他,瞥见褚疏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便也在旁席坐下,苏衎则于褚疏对面坐下。
“有意思,”褚疏敲着几案,“我这送个锦囊,净赶上故人了。”
正席上这中年男人,是洛邑牡丹园的主人。如此说来,那三爷是他第三个儿子,苏衎说是他三哥,而苏豫又是苏衎二哥,真是巧了,没想到是一家人。褚疏咬着唇,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敲声充斥整个正堂。
是了,那休园的格局同洛邑那牡丹园那般像,她早该想到的,是她忽略了。不过这都无所谓,只是她从未想过这戎公是当朝皇帝。
“戎公,我现在是刀架在脖子上同您讲,”褚疏道,“您太贼了,我算是明白您当年为何只说您字敏之了。”
“你当时脱口‘肇敏戎公,用锡戎公’,朕喜欢‘戎公’这称呼,便未多说了,”皇帝笑道,“况且,就是朕告诉你朕是苏肇,你便知道朕是皇帝了?”
褚疏想起张若水当时其实提到过“苏肇”这名字,冷哼一声,是,她确实不知道,她甚至连当朝天家姓苏都不知道,要是知道,她才不会同苏豫这般要好。惹上皇家,她也是倒霉到家了。
“你与朕的皇儿如此要好,你知道他俩身份吗,”苏肇扫了眼自己的俩儿子,道,“你这性子,又不在意这些。”
“谁说的,伴君如伴虎,伴虎犊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谁乐意送入虎口,”褚疏停了动作,瞥着一旁的男子,“而且,我可与他不熟。”
“是吗?”苏肇挑眉扣着茶盏,轻轻吹着茶面,“不熟却在这阳州州府住了半个多月。”
“别说的好像我乐意待这一样,”褚疏又敲起了几案。
苏肇自然是护自己儿子,“你想走谁留得住。”
不过听褚疏说话这语气与态度,是真生气了,她少有怒气,不可能就因着自家这老三不让她走就气成这样。褚疏与苏衎来之前,老三刚好说到送来锦囊之人是褚疏,在州府住了近半月了,并未说明原因,听褚疏这意思,中间肯定还有什么事。
“皇上不信?”褚疏斜睨着男子,“遣使,您也给解释解释,我一介布衣,哪里攀得上您,我可连您尊名都不知道。”
男子起身微微一揖,“在下苏宥…”
“别介,”褚疏打断苏宥,“我并不想知道。”
“你这是怪子宽没礼数?”苏肇呷了口茶,“你何时在意这些的?”
“皇上这是护犊子咯,”褚疏挑眉,“一码归一码,我不在意不计较,难道便应当被人如此对待了?见人不报姓名,求人隐瞒实情,还拿人软肋作要挟,天家的礼教,倒是极好的。”
苏肇看了苏宥一眼,他低着头,看不出甚脸色。他这个儿子,在众皇子中是最知礼最稳重的,褚疏如今这般言语,饶是他,面上也难挂住。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自己接的差使,我认了,但是,”褚疏转头问苏宥,“遣使,说好明日我便回昌都的,你怎能出尔反
尔?”
“子宽并未应下。”苏宥抬头看着褚疏,眼里还噙着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