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潮之前,苏长生侃侃而谈,纵论天下局势。
“师尊不需要急着回答弟子的问题,且听我把话说完。”
邋遢道人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刚要开口却被苏长生扬手止住。
“山河破碎,地气转移,金朝虽起于草原,然占据北国已久,早已被中原气数同化。”
“换而言之,如今天下的局势便是金朝,南朝各分天命,甚至北六难四,此乃天意难违!”
“然而有弊必有利,此乃天道也!金朝虽占据大半天命,却也在气运纠缠之下,化贪狼吞天之气象为北方黄龙之格局,与南朝龙气互相争锋!”
“所以金朝虽是异族,实际上与南朝却是争龙之局,胜者占据天命,一统天下,成就真龙之气,以新换旧,天命更迭!”
“师尊带我游历天下,一路寻龙定穴,便是寻找南朝逆袭之机,试图逆天改命,是否?”
苏长生智珠在握,看似求证于邋遢道人,言语之中却是斩钉截铁。
“然临安龙气羸弱,上至天子,下至文武百官尽皆以偏安之局为最高追求,眼界太窄,先天不足,难以成事!”
“所以师尊以为事不可为,所以传讯北方道门行釜底抽薪之策,扶持草原新主,试图让金朝后院起火,无暇顾及南朝,甚至南北夹击,一举定鼎,然否?”
苏长生话音未落,邋遢道人眼中便显露出一丝黯然:“天命不可违,如之奈何?”
“天命?”苏长生嗤之以鼻,声线骤然拔高:“我从来不信天命,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以师尊的境界不可能看不出来,南朝龙气虽然羸弱,然汉家数千年武运却并未散尽,朝中文盛武衰,四野却豪杰四起,北国那遍地狼烟便是明证!”
“而汉家武运最后垂青之处,便在彼处!”
苏长生遥望北方,伸手重重一点,低沉的声音中暗合金铁杀伐之音,坚毅如铁!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岳家军,便是汉家武运最后的反扑,也是我们最后一个机会!”
“否则,神州陆沉,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苏长生的言语对邋遢道人震动极大,然而邋遢道人浑身衰败腐朽的气息却是越发浓郁了。
“好徒儿!不愧是天生道种,几乎不逊色于惊才绝艳的邵雍师叔了!”
“惜哉憾哉!可惜你晚生了二十年啊!天不假年,如之奈何?”
邋遢道人唏嘘不已,此子若是早生二十年,未必不能力挽狂澜,挽天傾于劫数之中。
“师尊此言差矣!弟子恰恰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出山正是恰到好处,再适合不过了!”
“师尊既然看出岳家军乃汉家武运最后的反扑,却依然选择釜底抽薪之策,无非就是觉得南朝先天不足,君王格局狭隘,而那岳氏金鹏字却是愚忠之辈,早晚会功亏一篑,难以成事罢了!”
“师尊学究天人,之所以只传授弟子《观空篇》,却对《易龙图》秘而不宣,无非就是感觉事不可为,兼之弟子无心入世,一心出世逍遥,所以另作打算,然否?”
苏长生娓娓道来,将邋遢道人秘而不宣的心思扒了个底朝天!
“然后此一时,此一时也!昔日弟子愚昧,看不清这纠缠不休的气数纠葛,自然不敢轻涉红尘!”
“现如今,天下气运在弟子眼中宛如掌上观纹,洞若观火,此乃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苏长生面北而立,眼中丝丝缕缕的紫气参杂着一缕银芒,结合《太微天玑》和《观空篇》参悟出来的“内景法眼”急速运转,神情肃穆!
“不依国主,道法难成!素来天下兵戈四起之际,便是我们道门趁势而起之时!”
“昔日百家鼎盛,张道陵破山伐庙,无不假借人道气运而行,此乃我道门起势之不二之机也!”
“师尊所虑者,不过是人道之主昏庸无能,唯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徒耗道门元气而已!”
“运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自古以来都是时势造英雄,殊不知真英雄却也可以营造时势,乃至于影响天地大势,人定胜天!”
“我们道门扶龙庭,素来都是如藤蔓一般,依附兵主国主而行,殊不知刀把子里出政权,掌兵势者得天下!”
“往日道人不敢直接干涉龙气,所忧虑者不过气运纠缠,难以脱身罢了!”
“现如今神州陆沉在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哪里还能顾及那么许多?”
“故所以,此挽天傾之壮举,弟子当仁不让,我道门千年兴盛,亦当由弟子而起!”
苏长生壮怀激烈却面沉如水,心如平湖,波澜不惊,仿佛他所说的不是力挽狂澜的壮举而是柴米油盐之类的小事而已。
良久之后,邋遢道人方才涩声道:“何至于此?徒儿你天生道种,天赋才情几乎不逊色于邵雍师叔,只需按部就班地修行下去,自有成道的希望,何苦……”
苏长生微微一笑:“日前师尊不是还心有疑虑,言道弟子未入世,先出世,祸福难料吗?”
“其实弟子也深以为然,未入世,何谈出世?阳世苦海,终究要往滚滚红尘中走过一遭,方才有到达彼岸的机缘!”
“且弟子因果纠缠,冥冥中自有感应,不往这刀兵杀场,滚滚红尘中走过一遭,成道不过是雾中花,水中月而已!”
邋遢道人闻言沉吟片刻,脸色变换,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苏长生见状,心知自己这便宜师尊已然心动,赶紧趁热打铁。
“师尊你看,如今北方黄龙之气已有异动,兵戈之气弥漫笼罩,恐怕大战将起,就在不久之后。”
“征伐起,必定起于襄阳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南朝也必定会派遣岳帅镇守襄阳!”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有岳帅镇守,襄阳必定稳如泰山,所以那黑龙转世的金国大元帅金兀术,必定会行鬼魅伎俩之事,比如:刺杀岳帅!”
“岳家军强则强矣,然而军中杀伐之术面对北方武林败类的袭杀却是力有不缔,这便是我们切入局势唯一也是最好的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正所谓:天与不取,反遭其咎!还请师尊明鉴!”
苏长生说罢,神情肃穆地对着邋遢道人躬身行礼,言辞恳切,眼中坚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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