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将手里的火把靠在那堆干柴上,跳动的红色火苗眼看就要贴上去了,就听空气中突然传来“咻”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迅速地朝这边飞来,并擦破了空气。
紧接着传来“嘭”的一声。
白胡子老头突然惊叫了一声,就猛地松开了手,那只火把跌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火苗。
“是谁!”
白胡子老头很是愤怒地瞪起双眼朝四周看去,他的手腕有些微微发抖,手背上红肿了一大块,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击到了。
树林里一片安静,并没有人应他。
其他人很是茫然地盯着那老头看,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谁!”
白胡子老头更加愤怒了,嗓门骤然提高了几倍,声音远远地传进树林里。终于惊着了那几只正在栖息的乌鸦,它们叫唤着扑扇起翅膀四散飞开,黑漆漆的树林里传来乌鸦啼叫的声音。
接着便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现代社会,居然还有人敢违法乱纪,枉顾人命。”
语调轻轻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恰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实在可恶。”
最后那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就像一个懒洋洋的剑客横了剑躺在门口,既不说明来意也不直接吓唬你,只是拦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可那明晃晃冷森森的剑刃却一直对着你,仿佛下一刻就能立马刺穿你的脖子。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安又不爽。
白胡子老头冷哼了一声,骂道,“别装神弄鬼,快滚出来罢!”
然后他们就见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树上下来。
众人伸长了脖子,很是警惕地盯着那边看。
半晌后却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白胡子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就见一个年轻人懒洋洋慢腾腾地从后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默不作声的老头。
其他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皆举起手里的火把往前一凑就拦在了前面。
杨也依旧不急不慢地走着,并不在意他们是何反应,他们脸上既警惕又凛冽的神情他也全当没有看见。
杨也走到阵法中央,站在那瞎眼的老头面前问他,“你就是瞎葫芦?”
他略微一愣,因为杨也的声音很是陌生,所以他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杨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好,我有事问你,现在就和我一道走了吧。”
说着就朝身后挥了挥手,大表哥立马会意,一步就踏了过来,帮瞎葫芦解开了绳索。
瞎葫芦因为感到意外都有些愣住了,待大表哥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才又问他,“你是什么人?我们认识?”
杨也看了他一眼,“我们当然不认识,可是这都不重要。”
“你只管和我走就是了。”
杨也和瞎葫芦对话,全然没有把周围的那些村民放在眼里。
白胡子老头气得面皮紧绷,连忙喝道,“你这臭小子是谁?谁准你管闲事的?”
杨也并不想和他对话,一转身就要抬脚走,那老头一气一急就顾不得许多,直接夺过身边人手里的火把就猛地朝杨也头上丢去。
杨也头也不回,只顾往前走。大表哥跟在他后面,面色如常,只是在那只火把快要靠过来的时候抬手朝空中一挥。
空中传来“嘭”的一声,好像是木头炸开的声音。
那些村民就见一大片火光在杨也身后炸开,然后瞬间化作点点火星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而那支火把的木棍早就碎成的木头渣,跟着那些火星簌簌地往下落,铺了一地。
村民们皆被吓着了,纷纷后退了一步,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那白胡子老头还站在原地不动,他愤愤地盯着瞎葫芦看,却并未上前。
杨也才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了“嘭”的一声,就知道大表哥在他身后为他挡了攻击,正准备继续走,离开这里。便又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我不能走。”
这是瞎葫芦的声音。
杨也微愣,便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为什么?”
杨也问他,他却半晌未答,还站在那个阵法的中央。刚刚落在地上的星火和木头渣被点燃,在地上焚烧着,发出淡淡的火光。那些火光从地面上照射上来,落在他的脸上,却只能留下一片暗沉沉的火光。
“因为,这是约定好的。”
瞎葫芦说得这么自然这么轻松,杨也差点要以为他和这些村民约好的事情只不过是去喝个下午茶顺便打个球而已,并不是被绑在这里,活活烧死。
“我不懂。”杨也是真的不懂,约定好去死?就算是殉情,杨也都无法理解,更别说这种了。就算这些村民许诺了什么好处给瞎葫芦,杨也依然不懂,人都死了,要约定来还有什么用?
瞎葫芦的脸上闪过一秒钟的哀戚,杨也略晃了晃神。
他便不愿再多说了。
白胡子老头很是高兴,他往前迈了一步,手掌微微发抖,“你们俩个,现在可以滚了。”
然后他就露出了一个笑,那种笑容,就像站在土坑上,眼睁睁盯着坑底要被活埋的人时才会露出的笑容。无情而戏谑,而且他戏谑的是一条人命。
杨也突然觉得生气,生命何其宝贵,不论是谁都不能轻易践踏。
杨也扭头看向白胡子老头,双眼在黑漆漆的天空下显得更加黑暗,就像一团浓密的搅不开的墨汁,无论怎样的光芒落进去都能被吞噬,半点色彩也留不下。
白胡子老头突然心头一慌,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大表哥上前一步,站在杨也身边,杨也感觉到又人过来了,便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瞎葫芦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受人所托,一定要带走你。”
杨也决定不再废话,大表哥转身架起瞎葫芦的一只胳膊,就要带他走。
瞎葫芦却突然激动了起来,一反手就猛地抓住了大表哥的手臂,手掌上的力气极大,将大表哥的衣袖都抓起了一大片皱褶。
“是谁!受谁所托!”
瞎葫芦急迫地问杨也,然后不等杨也回答,他又继续说话,语调却突地低了不少,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但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失望的那种害怕。
“是谁……是它……”
杨也盯着瞎葫芦,语气很低很温和,“是的,就是它。”
“六十年前被你救过的那只水妖。”
瞎葫芦浑身一震,然后木然地松开了紧紧握着大表哥手臂的手掌。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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