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四面白风篷的土牛大车,从一条斜路上急驰而来,赶车的车夫一身白布短衫,精神抖擞地挥动着皮鞭,突地一眼瞥见坐在对面土牛车上的锦衣华服老父妇,口中便立刻“得儿“呼哨一声,左手一勒疆绳,土牛车便停住,短衫车夫哈哈直乐,一面大声叫道:“呀,老员外,你二老可回来啦!这不是快有半年了吗?这趟走得真不短呀,难为您二老还记得回王城来!“
车上的二位老人忙着向对方还礼。
终于,他们一行进入一条宽阔的巷子里,巷子的尽头,是两扇朱漆的大门,大门口有两座高大的石狮,默默地相对蹲踞着。
少年秦鸿心念一动,暗付道:“这就是二位老人的家吧!“
果不其然,这二老的家中富丽堂皇,佣人成群。丰盛的宴席过后,膝下无子女的二位老人坚持要将秦鸿收为义子,并赠送他黄金千两和一套位于附近的宅院,以报答救命之恩。秦鸿本来极力推辞,无奈老义母动辄以心脏病不能着急相迫,秦鸿也只得接受了他们所有的赠送。
与慈祥的义父义母如至亲般相聚了一天后,秦鸿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两位老人赠送给自己的新家门前。
朱红的大门“呀”地开启了,
门内传出一阵娇柔的笑语,随之走出三五个手挽竹篮、紫缎短袄、青巾包头的妙龄少女来,一眼望见由老夫人贴身丫鬟领来的少年秦鸿,齐地娇唤一声,脱口叫道:“新主人来了,奴婢迎接新主人。“
穿着锦缎装的秦鸿,微笑着点点头,学着古人的样子,迈开大步向大门走了过去,跟在她身后的黄盈盈微启樱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默默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从门内走出的这些少女们。
“这位小姑娘是谁呢?“隐隐间有猜疑声道“哦,没听说新主人还有妹妹呀……”
大家心里都在怎么想,秦鸿也从她们似笑非笑的面色中看出了端倪。他憋粗声音干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来,沉声说道:“还不都快进去?”
少女们齐地弓腰一“福”,杂乱地跑进去,跑到院內,忍不住爆发起一阵笑声,似乎有人在笑着说道:“我听老夫人讲,新少爷带着一个年岁特小的媳妇,喝,刚看见了,可真漂亮着哪。”
新少主回家这消息,立刻传遍了全宅,这宅中上至管事,下至伙夫,就都一窝蜂似的迎了出来报道了。
身世孤苦、居于深山的黄盈盈,接触的全是蹴鞠界人物,这些人纵然腰缠万贯,也难免会有土豪秉性。
是以她陡然接触到这种豪富大宅的富贵气象,心中难免有些惶然失措,就生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她心中乱闯似的。
但是,她面上却绝不将这种惶然失措的感觉流露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家奴七手八脚地接着行李,七嘴八舌地问着平安。
有个老管家伸长脖子往那辆大车中探视,一面问秦鸿道:“主人,车子里面是不是你的朋友?”
秦鸿微微颌首,目光四下搜索着,却听管家又道:“恐是喝醉了吧,主人放心,我这就叫人抬他进去安排房间休息。”
忙活了好一阵子,秦鸿终于将入驻新家的事宜全都办妥当了。
揭风宴上,老管家阿福告诉他,老夫人特意安排的主事丫鬟“米雪”似乎家里出了事儿,心情不佳,无故缺席了。
秦鸿心中却为之略感不安,他考虑了一会儿,毅然道:“带我到她那里去。”
公子要亲自到丫环的房间,在富豪之家中确是闻所末闻,说话中,秦鸿已经在管家阿福带领下,走到主事丫鬟“米雪”房间的门口,他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庄容站在门外,沉声说道:“米姑娘,我是老员外的义子,这里的新主人。“
门内一个娇柔的声音,低沉着说道:“进来吧。”
秦鸿推开了房门,抬起脚步,走了进去。目光转处,只见这“米雪”姑娘正当门而立,云鬓松乱,乌目之中,隐含泪光,身上竞穿的是一身黑缎子装,满面凄惋悲愤之色,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已。秦鸿不禁为之一愣,哪知道“米雪”突地冷冷一笑,缓缓道:“公子光临,有何吩咐?还请公子快些说出来,否则……婢子不敢屈留大驾!”
听她这样说话,秦鸿兀自心中怔仲不已,哪知这少女“米雪”竞突地惨呼一声,转身扑到床边一个小几前面,口中不断地低声自语:“爹爹,不孝的女儿,对不住你老人家……对不住你老人家……”声音凄惨悲愤,有如九冬猿啼。
秦鸿呆呆地怔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姑娘……米雪姑娘……你这是……”可是下面的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缓缓走了两步,秦鸿目光一转,心中突又一怔,那床边的小几上,竟放着一个尺许长的木质灵牌,赫然写道:“金哨米杰之灵”!而灵位前面,摆着一枚金光闪烁的小哨儿。
黯淡的微光,照着这张灵位和这金色的小哨儿,也照着悲凄号哭的少女“米雪”不住起伏的肩膀,使得这充满哀痛之意的房间,更平添了几许凄切、森冷之气。
少年秦鸿只觉自己心胸之中,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此刻已经知道,这“米雪”的身上必定隐藏着一段血海深仇。
哪知道,少女“米雪”哭声突地一顿,猛然站起身来,笔直地走到秦鸿面前,暗影之中,只见这少女“米雪”轩眉似剑,蹬目如铃,目光中满是悲愤怨毒之色,秦鸿不禁轻叹一声,缓缓地道:“我今天刚刚才到,实在不知你这是演的哪一出。”他自忖这少女悲愤之中,定是昏了头,哪知语声方了,眼前晶光突地一闪,这少女“米雪”手中多了一只小弩,只见她手腕一抖,小弩凌空一转,打了个圈,变成将箭尖对准她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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