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闻言一愣,见莫道长盯着自己手心看,立刻低头摊开手掌看去。
只见她左手的掌心,有一片黑色的影子,看着有些像是乌鸦的模样。
这片黑色鸦影突兀地出现在她掌心,却不像是画在手掌表面那般,而是看过去似乎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像是渗透到了虞夏的血肉中。
乌鸦一对翅膀收着,仿佛随时可以展开,一双乌黑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竟似有些发亮,看着好像随时就会活过来似的。
不仅如此,乌鸦周身似乎隐隐有元气缭绕,这股元气极其纯粹且带着一股寒意,与虞夏自身的元气截然不同。
“这是……灵?”
莫道长到底是成名多年的六品道主,立刻便认出了虞夏掌心之物。
虞夏一怔。
灵?
掌心的寒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闪闪发亮,翅膀微微颤动,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虞夏看着那对熟悉的眼睛,想起出阵前那最后一幕。
围绕着阿囡飞舞的乌鸦尽数没入了她的体内,而阿囡的身影却在慢慢消散,虞夏来不及看到最后的情形,便被送出了阵法。
而如今看她掌心的鸦影,这大约是……阿囡化作灵被她带出来了?
许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鸦影扑棱着翅膀,在她掌心飞了一圈,仿佛极其快活的模样。
感受到了寒鸦纯粹的欢愉,虞夏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一脸不解之色的莫道长,把她在阵中所遇到的事一一讲来,莫道长听她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许久,最终才叹了口气。
“阵法比斗的试炼,关键是‘破妄’。这个阵法根据一个人心底的妄念编织幻境,只要识破了虚妄,不被迷惑,且将其斩杀,就可以出来了。”
“你有琉璃道心,能辩虚无之气,照理来说妄念编织的幻象是不可能骗过你的,所以你这么晚才出来,才叫我不解。”
说着,莫道长又看了虞夏一眼,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你明明一早就识破了虚妄,却没将其打散,反而帮虚妄去化解怨结,让其自行消散……我看过那么多届玄师大会,你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说到这儿,莫道长又打量了她掌心的鸦影一眼,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因果循环,有失必有得,你虽然与阵法比斗的好成绩失之交臂,却是所获颇丰,就这只灵,寻常玄师怕是穷其一生都难得到。”
流辰仙子也觉得稀奇,拉过虞夏的手看了又看,一脸赞叹之色。
“乌鸦反哺,你说的那个女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反哺了家族,这才让怨结化解,破除了妄念,她大约是感激你,才跟着你的吧。”
“这灵已经认你为主,任由你驱使,用好了,还能有意想不到的作用。你倒是好运气,进个阵法,收获良多啊!”
虞夏也笑了。
“确实收获很多。”
虞夏说抬眼扫了顾大宝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不仅仅是这只灵,我还发现了杀害徐灏的真凶。”
说着虞夏便抬手,指向了一脸震惊的顾大宝。
“什么?!”
全场哗然。
“怎么会是他?”
“不能吧,这小子我还算熟,修为一般,身手也一般,还是个大大咧咧没心眼的,他哪有这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徐灏?”
“就是!看他那穷酸的样,怎么可能是身怀异宝的徐灏的对手,虞姑娘弄错了吧?”
“不是,虞姑娘不是跟那顾大宝是好朋友么?先前好几次虞姑娘被为难都是这小子跳出来维护她,怎么这会儿虞姑娘却把好朋友指认成真凶了?难道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别瞎说,虞姑娘岂能是这种人!”
……
“虞……虞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顾大宝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嘴唇微微颤抖,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容,带着些许希冀地看向虞夏。
“我怎么会是真凶呢?就我这点本事,在徐灏面前都不够看的……况且,案发的时候,我一直在登云楼没出去过啊。”
江聆帆在院中站了许久,离参与玄师大会的一拨人离得有些远。他本也不是参会玄师,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为了看住几位嫌疑人而已。
这会儿见虞夏指认凶手,江聆帆内心惊讶之余立即走了过来。
“虞夏,你说他是凶手,可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江聆帆也觉得很意外,要说四个嫌疑人里,最不可能的就是顾大宝了。其他三人,无论是南非溪还是花夜,以及那个装腔作势的周十六,谁的嫌疑都比顾大宝大。
结果虞夏此刻竟然万分肯定地指着顾大宝说,他才是杀害徐灏的凶手。
要不是江聆帆这几日与虞夏接触比较多,对她还算熟悉,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只怕他也要跟在场议论纷纷的玄师那般,认为虞夏是要嫁祸给朋友让自己脱罪了。
虞夏对江聆帆点了点头,又神情复杂地看向顾大宝,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息了一声。
“我比谁都不希望真凶是你,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我们去刘府见过先前在翠玉楼的玥妙玥媚两位姑娘,她们是在玥娥之后第二个进那间屋子的,她们说,进去只觉得,那屋子很冷。”
江聆帆点了点头,对莫道长几人道:“确实如此,这是那对姐妹花亲口证言,堂主亲自审问的,应当没有作假。”
只是让江聆帆不明白的是,当时他们听姐妹二人说到此事的时候,只以为是受那夺命阵法的影响,姐妹二人伤了根本体质弱了,才会觉得冷,怎么现在听虞夏的意思,竟是别的原因?
虞夏似乎明白了江聆帆所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
“翠玉楼那么多姑娘,除了最早发现尸体被吓傻的玥娥之外,只有玥妙玥媚姐妹二人说冷,不是她们感觉错了,而是在她们之后进那屋子的人,确确实实没有感觉到。”
“因为等别人进去的时候,那屋门已经被打开了许久,屋子里的冰寒之气,已经散了啊……”
“那么,在屋门打开之前呢?明明窗户都是关死的,屋里还燃着暖炉,怎么会冷?”
“先前我与陈堂主几人在刘府问玥妙玥媚姐妹二人的时候,玥媚说她那日是穿着弧裘进那屋子的,却觉得一阵凉气透着衣服就扎进来了,当时她手里抱着的那个烧着的手炉,却愣是没有一点儿热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冷,会叫人遍体生寒,连弧裘都挡不住,连手炉都驱不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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