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得有本事了,可是你也不再需要我照顾了。”
虞春说出这句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之后,整个人靠在桌子边,散发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虞夏没想到虞春会说出这番话来。
“大姐,你说什么呢!我有没有本事也永远都是你妹妹啊!”
虞夏起身抱住虞春的胳膊,有些着急。
“大姐,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人,怎么也有犯傻的时候呀?”
“我再能干,不还是要你做饭给我吃,还是要你帮我洗衣服吗?”
“你看我连头都不会梳呢,每次出去都跟个小乞丐似的,我不指望你指望谁去呀,还是大姐其实你早就嫌我烦了,不想照顾我了?”
虞夏说着,手底下又加了把劲,死死抱着虞春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对方就跑了的模样。
“你就是烦了我也不管,反正我是要赖着你的。以后我也不嫁人,就一直跟着你,你要是出嫁了,我也跟着你,反正爹娘有小贤呢,我才不担心。到时候我一定要霸着你,叫姐夫恨死我才行。”
虞夏说得夸张,虞春被她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十分清脆,听着比先前真切了几分。
虞春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笑意。
虞夏终于松了口气。
“你呀,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的腔调,原来多老实,现在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了呢?”
虞夏才不管这些呢,“只要能哄大姐高兴了,脸皮算什么。”
“你先别说这些,我还有事要问你。”
虞夏立马点了点头,“大姐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春的神色又严肃了起来。
“今日这些事,你是早就算计好的吧?”
虞夏一愣,不明白虞春问的具体指什么。
“特意先去铁牛叔家看风水,让王婶挎着鸡蛋篮子跟着咱们,当这出闹剧的证人。”
虞夏沉默了下来。
“甚至,你劝爹赶紧去送吃的,也是故意的吧。”
“你早就知道偷咱们家吃食的是谁,却没有说,而是让爹挑在这个时候上门,撞破这件事。”
“祖父这个人,自私狭隘,却又极度好面子,做任何事情,都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假如祖父不是因为偷拿儿子东西被当场撞破,还叫外人看见了,他也未必会这样恼羞成怒。”
“偏偏你还提了大伯在外面找女人的丑事,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丢了面子里子,让祖父无地自容,他这才一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么多年,祖父对父亲是冷言冷语了一些,但从没动过手。”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虞夏没什么好辩驳的,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大姐。”
虞春仔细打量着虞夏,自己熟悉的妹妹,面容尚且稚嫩,此时听她说起这些事来,却一脸平静,一点被人拆穿的慌乱之色都没有。
虞春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家人好,希望爹娘不那么辛苦,可是你行事太鲁莽了。”
“好在爹只是看起来伤重一些,倘若那些碎碗渣子溅到眼睛里,你说该怎么办?”
虞夏本来想说,若真是那样,她就上九霄上清宫请云念初帮忙医治,但看着虞春满脸的责怪担忧之意,虞夏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是被打断过肋骨差点死过去的人,自然不拿这些伤当回事,可是家人不一样。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乡民,哪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
说多了,又平白叫他们担心。
这么想着,虞夏低下了头。
“大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好在没惹什么大祸。”
虞春见她乖巧认错的模样,心里也没太大的气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行了行了,说起来,今日之事也有我一份。”
见虞夏疑惑的眼神,虞春笑着解释道。
“今日若不是我故意惹怒祖父气得他连我都想打,父亲未必会下这么大决心啊。”
说着,虞春又拿手指点了点虞夏的脑门。
“你呀,以前向来不管家里的事,今日主动催父亲尽早去祖父家我就怀疑了,就你这点小九九,能瞒过旁人却瞒不了我。”
虞夏听她这么说,略一回想,这才发觉今日之事,虞春一直在有意无意配合自己。
“嘿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姐。今日这么顺利,原来还是仰仗大姐从旁相助”
虞夏嬉皮笑脸地把脸埋虞春胸口。
“我就说嘛,没大姐你不行。”
翌日,虞氏祠堂前。
村中姓虞的乡亲们几乎都到了,村长虞震,也是西虞的族长,坐在祠堂前,面对着众人。
他身前跪着一个男人。
男人模样忠厚,脸上腰杆子挺得笔直,虽然跪着,却不显卑微。
“虞德彪家那个缺心眼儿的,终于清醒了?”
有人昨日没瞧见虞大有的惨状,这会儿虞大有又是背对着众人,所以有些想不通。
“嗨,你是没瞧见啊,昨儿虞德彪对二儿子耍了好大的威风,虞大有要是这还能忍下来,我真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真汉子了。”
有知晓前因后果的村民立即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一遍。
托王婶的福,昨日在虞德彪家里发生的事,被她一张嘴一宣扬,哪怕没有亲眼所见的,也深切体会到了虞大有当时的惨痛心情,原本虞大有一家受气包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这会儿知道了今日虞大有跪在祠堂前这一幕的由来,众人唏嘘不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说的是没错,可又有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呢?
作践自己的孩子还不算,还要作践自己的孙子、孙女。
老人家的偏心,总是很没有道理。
哪怕你懂事、能干、孝顺、恭敬,甚至开枝散叶,把孩子教养得也十分有出息,他就乐意疼混账孩子,你也没辙。
父母对你的刻薄,也是父母之赐,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必须感恩戴德受着。
“孝”字这一座山,压在虞大有身上十来年了。
压得自己弯了腰,在父母兄嫂面前没有丝毫尊严,也压得自己的妻儿,平白低了别人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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