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伸出去的筷子猛地停在半空,王争笑了笑,还是若无其事的夹了口青菜放在嘴里嚼了嚼,才道:
“府台怎么想起提这档子事儿了?”
话语间,并没有说与王承恩没联系,也没有直接承认,看样子没什么惊慌失措,孙化龙瞟一眼台上的武生,见周围的人都在看戏,放下筷子低声道:
“这席间有些话不便明说,若是王镇台有意帮在下这个忙,就收下这封信。”
说着,他在桌下递来一份信封,是个私信。
王争看一眼孙化龙,心中迅速的思虑一遍,趁着“林教头”翻滚,众人拍掌叫好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信收在怀里。
“王某家中还有老母亲要照料,家人也很久未曾团聚,告罪了。”
收好信,王争再没什么心思看戏吃菜,当即起身朝孙化龙抱了抱拳。
在座的官员见到王争要离去,便是纷纷起身相让,这时候孙化龙拱手笑道:
“镇台从辽东回来没多久便又到莱州府平乱,没在家中待几日,这也是人之常情,本府便不多留了。”
见到王争转身离去,孙化龙坐回圆桌上,心平气和的继续吃菜看戏,等到其他官员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台上,他的管家在后低声询问道:
“老爷,王争能帮忙吗?”
“王争不是一般的武夫,未曾听说他有什么言而无信的事迹,既然收了...”说到这里,孙化龙再次挑了口小菜,不确定的道:
“应该会帮吧...”
王争背后有司礼监的王公公已是明面上的秘密,虽说战功都是有真凭实据,但如此快的升迁速度,没有这一层依旧说不过去。
有些所谓的清流称其为“新阉党”,不过孙化龙却不以为然。
王争在登州府这些年的作为全都看在眼里,无论文武政事,样样都处理的顺顺当当,登莱两府眼下可是全天下唯一没有任何贼寇的地方。
尽管与自家儿子曾发生过不愉快,但孙化龙后来搞清楚了,都是那小子自己先惹祸,自己没有功名非要学人家东林党附庸风雅,不死在外面已经是王争给他这个府台面子。
话说回来,尽管眼下东林党把持朝政,但王承恩这个司礼监大公公,是任何人都扳不动的。
这个太监与当今圣上的私下关系,简直是无人能及,这点即便那些清流都是清楚。
在孙化龙看来,那些“清流”其实也是贪生怕死,信口开河之辈,嘴里成天念叨着孔孟人伦,私下里义愤填膺的说王承恩是新阉党。
但哪有人敢上台说出什么话来,一旦见到王承恩门下的几大监局太监们,还不是弯身赔笑的恭维,银子一点都没少给。
王争从孙府的宴会出来后,夜已经深了,本想去探望王刘氏,却被告知早就睡了,这才是轻手轻脚的回到阔别已久的卧房。
脱下靴子后,将脚放在热气腾腾的水盆里,王争长舒了口气,还是这边待着习惯,最主要是有玉儿和王刘氏在,有个家的感觉。
“相公,看什么呢?”
一身素裙的人儿正在轻柔的为王争捏肩,见到他拿着一封信眉头紧锁的样子,也是好奇的询问起来。
王争看完后当即将信烧毁,冷哼一声道:
“是那个孙化龙,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说让我跟王承恩那说句好话,想调到富庶的州府去任职。”
既然孙化龙能得到消息,那其他人一定也差不多,王争就是与王承恩通过一次书信,其他都是小太监来来回回的传话,根本连面都没见到,居然也能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下去,王争不得不担心,一旦阉党这名头落实了,王承恩不会怎么样,但崇祯可不会放过自己。
“那相公你打算怎么办?”
王争摇摇头,回头捏住身后那人嫩滑的香手,摇头问道:
“现在还没有打算,我和王承恩之间,其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来往密切,顶天算是个提拔的关系,玉儿你说应该怎么办?”
玉儿将头埋到王争胸间,柔声说道:
“这些大事当然要相公做主啦,妾身只管相夫教子便好。”
“说到这个,玉儿,你什么时候给为夫的生个大胖小子啊,让娘也高兴高兴!”王争甩甩头,将烦心事抛诸脑后,大笑抱着她走向床头。
玉儿双臂环绕住王争脖子,害羞的不敢抬头。
一夜春色了无痕。
......
第二天,王争将管清天和李岩两个人叫到正堂,想听听他们的看法再做打算。
李岩听完后算不上多吃惊,想到富庶州府任职,这是天下文人都想的,孙化龙当然不例外。
斟酌半晌,他说道:
“镇台,不妨帮一帮,眼下这等乱世,交一个朋友总好过结一门死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他孙化龙了。”
王争既然将这些事都说了,当然是已经将他们当成自己人,听李岩说完,又朝管清天看过去,问道:
“管军议的看法呢?”
“回镇台,下官与李军议看法相同,这个忙,还是帮帮的好。”
管清天一向保守,这次与李岩意见相同,王争心下也是放心不少,道:
“不过要如何与王公公说?”
这才是王争心里最担心的,要是自己提了王承恩没同意,面子问题是小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知道自己和司礼监的关系并不牢靠,到时候乱子就大了。
李岩自然能明白王争心中的担忧,他说道:
“镇台,上次平乱还没有报捷,大人将文书稍微改上一改,提提孙化龙的调度之功,加上近年来登州府的绩效,他升迁十拿九稳!”
自打王争掌管登州府,孙化龙的考评已经连续三年都是“上”,且不说这些到底与他有多少关系,至少明面上看来,登州知府孙化龙近几年绩效突出,名列全国上等。
“镇台提上这一笔主要是让当今的皇上想起来,想起来后定然会仔细询问。”
“连年绩效上等,加上此番平乱的调度之功,不说让他孙化龙到大等州府继续当知府,起码在那边任一个知州、同知是没什么问题的。”
王争点点头,却听管清天道:
“不过这文书却不能按老规矩直接交兵部了,要越过六部直呈司礼监,报捷的文书王公公定然会立刻呈报,如此一来,便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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