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潍州府城,原本大明朝的玄鸟旗帜旁边,正高高立着另外一杆“王”字的蓝底黄龙大旗。
半月之前,大将董有银统帅其麾下西部军抵达潍州城下,围城五日,兵不血刃克其城,继而分兵占领潍州府全境。
西部军是临时成立的编制,主力是董有银麾下的战兵尖刀营,从附者还有原明廷总兵黄得功、齐秦等人,总计六万余人。
山东军在占领南京之后,王争一样是寸刻不停,经过连夜精密的筹划,先后成立了三支临时编制的分军,用以扫除朝廷在南直隶的其它城镇。
这三路兵马,分别是以董有银为主将,黄得功为副将,尖刀营为主力的西部军;以高亮为主将,振威营为主力,舟山总兵翁之琪为副将的东部军;还有邱武为主将,以淮安兵为主力,原南都京营提督卢久德为协督的南部军。
西部军、南部军以及东部军,战兵人数约有三万,总计则接近三十万,其中大部分是原归附明军改编裁撤后,重新招募补充的外系兵马。
从崇祯十六年七月份山东军占领南京开始,到现在崇祯十七年的二月底,山东军分三路南下的南直隶会战,以董有银之西部军占领潍州府城而宣告结束。
山东军侯爷府邸迁移至南京皇城内,占领南直隶全境,山东全境以及河南全境,其余省份虽然未被全境占领,但每天都有各地州府的明朝文臣武将上表归附。
所以山东军兵马每日都是频频调动,奔赴各地将原明军进行改编裁撤,为了防止这些人作乱,王争将他们重新入册,约法三章,有家有室的给予银钱和土地遣返回家。
剩下那孑然一身的兵勇,则会被安排到各地不断建立起来的聚耕农庄、采矿场、盐场盐田等地帮工,没有去处的人最初被安置在当地的集中房。
若是不出意外,这些人每月所获的银钱足够他们在一年之后添置一个新家,继而娶妻生子建立家庭,这些事情幕僚府的臣工们都考虑到。
三月中的一天夜里,一名来自南京城候标营的骑兵手持铁令,飞奔入城,刚一进营内,就给董有银下了一道杀机顿现的命令。
“董有银接令!”
董有银与周围战将正在议事,看见来人身上衣甲还有手中的令牌,顿时就明白是南京方面派来传令的,当下都是停住议题,互相窃窃私语。
众人对视一眼,觉察到候标营这名骑兵脸上的严肃,都从各自的面上看见疑惑和莫名的兴奋。
董有银不敢怠慢,行了道军礼,抱拳大声喊道:
“末将率西部军众将,谨遵侯爷军令。”
“郑氏张狂,悍然攻我苏州水城,竟在安平大肆聚集私军,鼓噪作乱,此藐视朝廷、为祸地方,且大逆不道之举,当人人得而诛之!自接令即刻起,西部军整编南下,会师南部军、东部军,踏平泉州郑氏!”
踏平泉州郑氏......
这最后六个字在众人耳中“嗡嗡”的回荡半晌,许多人有些不明白,郑氏不一向都是山东军在买卖上的合作伙伴吗,怎么突然间,侯爷毫无征兆的发了这道军令。
可尽管心中不明不白,但众人亦不会去多说什么,安东候的军令不容置疑,山东军内军令如山,等级森严,安东候军令一发,必然是三军齐动的大战。
原本平静的潍州城内,却忽然间变得十分嘈杂,人喊马嘶,不断有兵士抱着刀枪和衣甲开始拔营,西部军近十万人马连夜开出潍州城。
原本朝廷在潍州的支付吕大器看了一眼兵马调动的方向,联想到最开始那名自北方的骑兵,皱眉道:
“小五,就有大事要发生了...去叫韩守备过来,就说本府有事要和他商量。”
那位吕大器口中的韩守备,全名韩旷原本是城内的百总,因为开门迎山东军入城,所以被提拔为守备,眼下掌管着潍州城防外系营,但还不是潍州府的主将。
仆人听着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远远而去,也知道应该是发生了大事,不然西部军怎么会如此急切的调动南行,赶紧去叫人。
不多时,披挂整齐的守备韩旷来到吕府,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就听负手站在窗前的潍州知府吕大器静静说道:
“韩守戎,本府有件美差,能让你再立大功,你做不做?”
韩旷一愣,凝神半晌,方发问:
“那还要看吕知府要说的是什么美差,要知道,眼下你我可同属山东军下辖,不再是朝廷的人了。”
吕大器忽然回头看他一眼,韩旷以为他要发难,习惯性的腰身一侧,却陡然听到一声大笑。
“这个本府自然知晓,不然怕早就和那些乱兵一同被埋在城外了,哪里还会同韩守戎在这里高谈阔论?”
听见这话,韩旷这才有些放心,将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放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愿闻其详。”
......
自从三月四日开始,山东军下辖的西部军、南部军、东部军忽然从驻地调动出来,绕过江西和浙江中部,呈三面合围之势逼近福建泉州。
三月七日,是王争与郑芝龙越好的商谈时间,地点就在山东军与郑氏起摩擦的苏州城,不过王争早在三月五日,就已经来到苏州城中。
“苏松常,杭嘉湖。”
这些脍炙人口的佳话都源自江南,四大书院有三个位于江南,四大名楼则全部都在江南,而苏州更是江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王争漫步在苏州城中的牌楼街,身侧只跟着几名亲兵。
其实王争已经很久未曾再外出散步,到了如今这等地位,自己的命就是整个山东军集团所有人的根子,寻常要是外出,虽然和皇帝出巡比不上,但前呼后拥,到处布满兵将巡防还是免不了的。
下属也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这些王争都明白,但这么一来,原本想要看看这大美繁华的晚明江南这种想法就不再成立。
街道上的百姓在王争出来的前一个时辰就被保安司的人拦在两边,沿途要经过的地方,无论商旅货运,还是小摊贩卖都被强制停止,哪里还能看到什么自然而然的繁华景象。
这次和郑芝龙约商苏州,王争提前来几天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在苏州好好转一转,从繁忙的事务中抽出空子看看自己镇守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街上转悠许久,王争在前往南京路上的玉儿,心中兴奋异常,蹲下来颇有兴致的在地摊上左挑右捡。
不久之后,王争便是融入到这苏州城的集市中,在地摊上找到好几样十分中意的首饰,后头亲兵见了,低声说道:
“侯——,公子,这些地摊货色要来干什么用,都是普通农妇穿戴的,想必夫人不会喜欢。”
王争则是笑着摇摇头,说道:
“你不懂,对了,醉香楼到了吗?”
“回公子,过这条街就到了。”
王争点点头,心道这苏州城比起南京也不算逊色,简直又大又热闹。
几名亲兵确实是不懂,看王争手里拿着精挑细选的几件首饰在认真思考,有一个亲兵上前几步,说道:
“公子,这发簪我看就不错。”
“哦?”王争笑了一声,回头问道:
“老六,你怎么看出来的。”
吴小六子见周围弟兄都笑着看过来,当下是脸色一红,挠挠头,不好的说道:
“咱从前追婆娘的时候,用的就是发簪,据说女人都喜欢情郎亲手为她们戴上发簪,说这才显得爷们对她们有真情实意...咱也不懂这些女人心里是咋想的...”
这时候的王争,少了寻常那种雷厉风行的压迫感,倒是让周围那些多年以来出生入死的亲兵们觉得亲近不少,众人都有些轻松下来,开始你一句我一语的“出谋划策”。
听了吴小六子的话,王争一下自就想起玉儿多年以来和自己的同甘共苦,最后买了一支发簪,放在怀里美滋滋的想着到时候回南京亲手为玉儿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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