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康成悄悄爬出地窖的时候,鄯珠便睁开了眼睛,她胸中心潮起伏,又如何能睡得着?脑海里翻滚的都是这颜康成——他一会儿红眼尖牙的瞪着自己,一会儿又深情款款的与自己聊天,这两种形象总是很难融合在一起,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一个人。
鄯珠看着自己的手,颜康成的余温犹在,心中不禁又是碰碰乱跳,本想远远逃离开他,可是又是这么情不自禁与他相握,若说自己从没对一个男子有意,那么此番心中跳动的又是什么呢?
鄯珠晃了晃头,纵使对他有千百种好感,但他始终是一个僵尸,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鄯珠不敢往下再想,半天不见颜康成回来,便悄悄爬出地窖口,忽然看见韦承庆旁边竟然多了一个小朋友,她靠近矮墙往外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墙外的两个人紧紧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个正是颜康成!
鄯珠心里一阵紧张,转身回到地窖,把萧侑臣那把长剑悄悄拔了出来,她悄悄转出矮墙,嘴里念叨着“赐予我力量!赐予我力量!”然后一步步往前走去,他想看清楚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看起来像个道士——不管是谁,一定不是好人!
颜康成和闻殊乍合乍分,迅若鬼魅,剑斧一时叮当作响,一时又倏来倏往,诡异飘忽,早把鄯珠看得晕头转向,她双手持着长剑,一时摸不准应该刺向哪个。
忽然,耳听得刺啦一声响,双方倏地分开两端,鄯珠定睛看时,颜康成低首垂肩,右臂上赫然多出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鄯珠急红了眼,挺剑向着闻殊就刺了过去,闻殊回身一笑,轻轻躲闪一旁,鄯珠突然扑个空,双脚却兀自向前,长剑直奔颜康成而去,吓得鄯珠赶紧丢掉长剑,
可是她身子收不住,不由得张开双臂,猛地扑到颜康成怀里——就像命中注定般,鄯珠的双唇紧紧吻在颜康成的唇上。
像是医院中弥漫的红晕,鄯珠的娇躯紧贴了过来,颜康成如痴如梦,深吻着那片记忆中的双唇,好似过了几百千年,鄯珠忽地从梦里醒转,猛地推开颜康成,竟似不敢相信,此情此景,此时此刻,竟似曾经发生过一般!
“鄯珠!”颜康成如梦初醒,亦是不敢相信。
鄯珠紧紧盯着颜康成,忽地转身跑过了矮墙,一溜身钻进了地窖中。
闻殊避开二人的尴尬,此时回身看着颜康成,不禁惊道:“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
“亲个嘴儿而已,有什么不敢相信的。”颜康成咧开嘴笑了笑。
“我是说你的胳膊。”闻殊见颜康成臂上伤口转眼便完好如初,止不住啧啧称奇。
“啊,啊哈,这个嘛,一点个人福利。”颜康成哼哈着。
“掉了的胳膊都能长回去,你这福利可不是人应该有的。”闻殊若有所思。
“你欠的债已经还了,难道又想杀我不成?”颜康成想起刚才那一剑。
“我倒是很想砍下你的头来。”闻殊笑了笑。
“这好笑么?”颜康成摸了摸脖子。
“如果你的脑袋掉下来,还能不能长回去呢?”闻殊认真的看着颜康成的脑袋。
“喂喂喂,看什么呢?”颜康成伸出双手抱住头。
“好奇而已。”闻殊笑道。
“别去想答案,没有答案,懂吗?”颜康成将脑袋抱得紧紧的。
“问你一个有答案的,刚才那些鬼是你的仇人?”闻殊皱眉道。
“这个世界大乱了,我告诉你,阴间发生了暴乱,奈何桥被拆,孟婆被劫走,有个什么什么金棺太祖从十八层地狱中跑了出来,你来的时候,九阳宫那边没闹鬼吗?”颜康成说的煞有介事。
“暴乱?”闻殊愣住了,“地狱还能发生暴乱?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我忽悠你干嘛呀!那地府中的高手们已经全部出动了,我在这凤凰谷里已经杀了好多了,而且刚才还和阴曹牛鬼王一起杀鬼呢!”
“奈何桥被拆?那以后我还怎么抓鬼?”
“还抓什么鬼呀,你也赶紧还俗得了。”
“你别老说废话,逃出的鬼都抓回去了吗?”
“抓什么呀,阎罗王已经下令,只要看见逃犯,一律格杀无论!”
“你刚才说的金棺太祖是谁?”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很厉害的鬼,你可要小心点。”
“想不到一夜之间,世界就变了样。”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呀。”
“胡说。”
“没胡说,你现在可有大把的机会收取红包了。”
“收什么红包?”
“你们道士抓鬼不收红包吗?”
“荒唐。”
“免费的?”
“你是哪个世界来的,什么都要红包吗?”
“我们的世界就那样,哪像牛大哥,我都没给他红包,他就举荐我去阴曹地府做事,在我们那个世界,这种人已经绝种了。”
“你说的好像真的似的,你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难道我没跟你说过这个?”
“没。”
“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别提了。”
“你们那个世界也有阴曹地府?”
“当然有了,还有牛大哥。”
说起牛头,颜康成忽然想起牛头提起的定亲一事,他急忙转头查看,见鄯茹正坐在矮墙那边,倚在一颗树干上,他便兴冲冲走至鄯茹身边,正要大声斥问,忽见鄯茹闭着眼,脸色非常疲惫,这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你想说什么?”鄯茹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没什么,你快好好休息吧。”颜康成笑了笑。
“现在不说,我怕你没机会了。”鄯茹口气很弱。
“别瞎说,这点小伤,没关系的,等下找个大夫。”颜康成安慰道。
“你听说过谁能给鬼治病吗?”鄯茹叹道。
颜康成忽然愣住,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若是鄯茹认为不可能的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他看着鄯茹,摇头道:“不会,一定会有办法的,闻殊的师父是太上老君,咱们想办法上天去问他。”
“太上老君?别开玩笑了,他要是知道了,会一巴掌拍死我的。”鄯茹苦笑道。
“我不能让你死!”
颜康成心里直冒火,他急忙把闻殊拉至鄯茹身边,瞪着他道:“你不是会御风咒吗?现在抓紧练习,然后飞到天上找你师父,你是个道士,不能见死不救!”
“你让我救她?”闻殊看了看鄯茹,不由得笑了:“你见过道士救鬼吗?”
“那又如何?你就不会破例一次?”颜康成气呼呼看着闻殊。
“问题是,我只会杀鬼。”闻殊无奈道。
“你师父呢?”
“我师父不是回天上了嘛。”
“你九阳宫的师父呢?”
“他不是我师父。”
“快别说了,你抓紧练习御风咒吧。”
“哪有那么好练,我不过是凡夫俗子,要修炼到脱胎换骨之大境,方有机会练成御风咒。”
“这么说就没有办法了?”
“我看还是找找药王吧,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没准会有什么办法呢!”
“我看九阳宫的晦泽老道也懂的很多呢,什么移魂换骨,八字批命,讲得头头是道,要不你先去问问他?”
“你要是问怎么炖兔子肉,他告诉你的还算靠谱,其他的你就别问了。”
“可是药王的两个家我都去过了,他也不在家呀!”
“药王经常到别的村子行医治病,他不在家很正常,咱们只要等就可以了。”
“还要回去等?”
“只能如此了。”
颜康成见郑元璹蜷缩在墙角睡着了,他忽然想起了韦承庆,嚷着要和郑珉抓蝴蝶,跑哪儿去了呢?
他到地窖中查看一番,众人还都熟睡着,可是没有这两个小鬼的影儿,他赶紧出来,正要喊闻殊一起去找,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了笑声。
“我的比你的长。”
“我的比你的粗。”
“我的比你的硬。”
草丛里一阵嘻嘻哈哈,咦?颜康成听着很纳闷,走过去一看,韦承庆和郑珉脸上手上都是黑土,可是奇怪的是,这里竟然又多了一个小朋友!
这三个小家伙手里拿着蚯蚓,正在那玩得不亦乐乎,可是这深更半夜的,从哪儿跑来个小朋友呢?
韦承庆打眼看见颜康成过来,急忙笑道:“先生,他叫秦鸣鹤,是我朋友,咱们一起玩蚯蚓呀?”
“我跟你们玩蚯蚓?”颜康成挠挠头。
“对呀,那里有一条,咱们来比一比呀?”韦承庆嘻嘻笑道。
“他的好短呀!”
“他的好细呀!”
“他的好软呀!”
“别瞎说,我的很大,很长,很粗,很硬,懂吗?”
“哈哈哈!”
小朋友们指着那条可怜的蚯蚓,一阵哈哈大笑。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呢?”颜康成看着秦鸣鹤。
“我正在回家呀,我还要和他们玩一会儿。”
“就你自己吗?”
“还有外公呀。”
“外公?”
颜康成很奇怪,可是一抬眼,前面的一截树根上,果然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奇怪,刚才明明没人的,怎么好像突然就冒了出来。
颜康成走向那老者,边走边仔细打量——老者面容清矍,精神抖擞,若说面相已有七老八十,可是脸上肌肤竟似毫无皱纹,此时他手捋着一抹三羊胡须,也正打量着颜康成。
颜康成趋身上前,拱手做个揖。
“大爷,起得真早哈!”颜康成打起了招呼。
“你也早。”老者点了点头。
“您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颜康成笑问。
“行医受阻,正要回家。”老者笑了笑。
颜康成一愣,几乎不敢相信,惊讶道:“前辈莫非是药王孙老先生?”
“怎么,莫非你要找他么?”
“是呀,我找了一宿没找着呀!”
“你找他作甚?”
“看病呀!”
“你好端端的,哪来的病?”
“不是我,看见那个地窖没?里面都是病人。”
“哦,看来你还是个热心肠。”
“前辈,您还没告诉我,您是,,?”
“孙思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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