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春不久,按理说还不到北地回暖的时节,可就在正月二十三日的这一天,京城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在近几日的朝会上,因西南边陲不稳而引发的分歧争执愈演愈烈。兵部武将大多都主张着立马出兵平逆,可户部文官却以恰逢播种时节,不宜妄起刀兵的理由据理力争。
皇上朱炳文与新任宰相张衍圣始终不曾明确表态,而往日里作为兵部主心骨的武厉王朱厚成,又连日称病不朝,才会让两方派系一时间僵持不下,只是每日争吵不休。
晌午时分,一提早退朝的部分官员脚步匆匆,顶着细碎的春雨往城东国公巷赶去。不同于道路两旁枯木抽绿萌芽的向荣景象,大多数人脸上都隐隐透露出一丝丝的焦虑与忐忑。
看着前方依稀可见的亮漆大门,陆续到达巷口的官员们渐渐放缓脚步,与路过身边的相识友人结伴而行。又白忙活了一个早上的他们,之所以会忍着心身的疲惫匆忙集结在此,便是因为这段时间引动万人瞩目的齐王朱厚聪,于今天正式开府建牙。
大门依然紧闭,品轶不足的官员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门房处递上名刺,静静等待着齐王召见。而六部主官这种层次的朝廷大佬,又不会像普通官员那样着急地表明立场。以至于国公巷虽然人头攒动,被大小官员围了个水泄不通,府内却清净如常。
齐王府书房内,自当日首次上朝观政之后,就被勒令在宫中治学的朱厚聪满脸愁容。看着桌上被门房下人不断堆高的名刺,朱厚聪皱着眉头抱怨道:“这才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啊...”
窗前观景的吕雉听到这番话,不由地回身打趣道:“你不是应该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吗?”双颊透红,不知道是因为朱厚聪求来的血玉灵芝确有神效,还是被乔迁喜事带动起了她的精气神,从昨夜到现在,吕雉脸上的气色越来越好。
看到女子嘴角上扬时勾起的两个小酒窝,朱厚聪心情大好,故意顺着吕雉的话头凑趣道:“我知道自己炙手可热,可没想到才第一天,就来了这么多人!”
昨日接到旨意之后,朱厚聪指挥下人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这座新近修缮好的齐王府整顿完毕。今天一大清早,浑身酸痛的朱厚聪又被管家李正英叫了起来,在老人的指导监视下,朱厚聪又是祭天祷文,又是点鞭放炮,可谓是片刻不得清闲。
原本就没睡好的朱厚聪,如今更觉困意袭人,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纸名册,朱厚聪展开细读:“户部崔元士谨谒齐王...”
“这崔元士是个几品官?”一头雾水的朱厚聪手中不停,转而又拿起一张名刺:“这李瑞龙又是何方神圣?”
哪怕这段时间里,朱厚聪恶补了一些官场学问,可他的也只是对朝中拔尖的那一小拨人,才能在脑海中略微有些印象。至于此刻这帮前来拜谒的中下品官员,朱厚聪几乎一无所知。
心中烦躁,朱厚聪对吕雉无奈问道:“你说,我该先见谁,后见谁?”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王府管家李正英匆匆赶来,推门而入之后对朱厚聪开口说道:“王爷,东南郡王世子前来拜访,如今就在客厅等着呢!”
“纳兰怀瑾?”闻言站起身来,朱厚聪高兴地对吕雉说道:“终于不用纠结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先去见见这位世子。”
吕雉走过来替朱厚聪整理了一下衣袍顶戴,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李正英头前领路,朱厚聪紧随其后,一路穿过后院,来到了王府的待客前厅。
朱厚聪一眼就看见了正端茶品茗的纳兰怀瑾,赶忙迎上去招呼道:“纳兰兄,你怎么来了?”
坐在桌旁的纳兰怀瑾听到声音,同样起身抱拳一礼。随着自己的散漫性子,纳兰怀瑾故意绷着脸开口回道:“齐王开府这种大事,谁敢不来啊!”
之前有过几次交往,对于眼前这位自来熟的年轻人,朱厚聪也觉得颇为投缘。一拳打在纳兰怀瑾的肩头,朱厚聪嗔道:“你少拿我开涮。”
哈哈一笑,再也绷不住的纳兰怀瑾凑到朱厚聪跟前,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外面人来的可不少,你今天要是一个个见过去,就算没累死也烦死了吧?”
闻言面露苦涩,朱厚聪瞪了年轻人一眼,叹气回道:“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连第一个见谁都决定不了。”
似乎特别喜欢捉弄朱厚聪,纳兰怀瑾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才小声说道:“你要是真的嫌麻烦,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朱厚聪诧异抬头,盯着说完之后就抱臂微笑,故意端着架子的纳兰怀瑾。眼珠微转,朱厚聪一把拉住纳兰怀瑾的胳膊,配合演戏的他谦虚问道:“还请兄台明言!”
哈哈一笑,闲话叙尽的纳兰怀瑾想起了此行目的,收起了脸上的搞怪神色正声说道:“你直接跟我一起离开王府不就行了,正好我有些事情找你。”
“这不太好吧。”朱厚聪指着王府大门处,语气纠结地说道:“外边可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呢。”
按下朱厚聪抬起的右手,纳兰怀瑾说道:“这有什么,前几天落到同样处境的衍圣公,不还是直接来了个闭门拒客。”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朱厚聪,纳兰怀瑾带着皇亲贵胄独有的世家口吻,淡淡说道:“再说了,你我又是什么身份,难道门外那些芝麻大小的下品官员,还敢对你心有怨言吗?”
眼见朱厚聪犹豫不决,纳兰怀瑾直接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去:“别想了,抓紧跟我走吧。”
朱厚聪一路走出前厅,半推半就他临近大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对老管家喊道:“跟吕雉说一声,我随世子去去就回。”
毫不避讳门外扎堆的各部官员,纳兰怀瑾拉着朱厚聪直接走出王府正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就像纳兰怀瑾之前所说的那样,一个是皇室亲王,一个是郡王世子,在门前等候了半天的官员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远去。
华贵车厢内,终于甩脱了纳兰怀瑾紧握的手,松了口气的朱厚聪疑惑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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