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迅速结束的战斗或许不算激烈,可三位年轻剑仙毫不遮掩的轮番登场,再加上吕岩那引动天象变化的倾力一剑,于此相隔不过几里地的驻扎营地,自然会被这番骇人心神的声势所惊动。
当送走了来袭的西蜀骑兵之后,暗中观战许久的几位车队管事赶忙走出遮掩身形的低矮土坡,开口喊道:“少侠!几位少侠还请留步!”
正准备带着李慕白师兄妹二人离去的吕岩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地望着迎面而来的最后一人开口喊道:“黄叔...”
山水有相逢,却没有想到再见之日来得如此之快,同吕岩一样有些尴尬的黄庭点了点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呦!这不是吕哥儿吗。”打头的粗壮黑汉走到跟前,在瞧清楚了吕岩的长相之后,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瞬间一定:“以前我就说老黄他是个有福份的,这不,救人都能把一个惊天动地的年轻剑仙给救回家里来......这可不就是好人有好报吗!”一拍大腿,前些日子里这位在栖阳关中与吕岩对面相逢都懒得点头的崔家管事,洋溢着满脸的热情笑容继续招呼道:“吕哥儿,咱们边走边说吧?营地里可还有不少老熟人等着呢!”
不置可否,吕岩对于崔家管事的心思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害怕暂时溃散的西蜀骑兵去而又返。可身后瞧了半天也没能琢磨清楚双方关系的李慕白却主动开口应道:“好啊好啊!咱们抓紧走吧。”
一伸手拍在李慕白的脑门之上,满脸嫌弃的王涟朝转过头来的师兄小声说道:“你傻啊!没看到小师叔那有点为难的样子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崔家管事才刚刚抬起来的胳膊只好又收了回来,身处不过方寸大点的地方,他又岂会听不见王涟二人之间的细声言语。
气氛逐渐尴尬,有心亲近的崔家管事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敢再主动开口,源于他藏身暗处时亲眼所见的惊天一剑,也因为在他眼中,此刻面无表情的吕岩好似杀意未尽。
“崔管事,你带大家先走吧...”始终沉默站在最后的黄庭,最终还是没有招架住他人递过来的祈求眼神,主动开口解围道:“我和吕哥儿在后边跟着就是了。”
“好好好!”崔管事喜不自胜,领着一旁插不上话的几位普通护院头前带路,既然与吕岩有过救命之恩的黄庭愿意出力,何愁请不回来这三位以力破军的年轻剑仙呢。
懂得两个人有些话需要单独细说,尽管王涟也有些好奇,可还是主动拉着愣头青似的师兄混进了前方领路的大部队。
“唉,你的伤势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每日平心静气地细细调养或许还能多抑制两天,可你!”从见面起,就注意到了吕岩胸前沾染的一丝血迹,黄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吕岩啊,我当时赶你走,就是怕你卷入到更多不该有的纷争当中...”
“黄叔,我知道的。”吕岩打断了老人言之未尽的后半句话,他根本没有怀疑过黄庭的用心与初衷,因为在这出山入世的半年多里,一路坎坷的吕岩见识过了许多他人强加的恶,可也遇见过一些不讲缘由的善心与温暖。比如老掌柜,比如范阳城里的祖孙三人。
目光飘远,被眼前的老人勾连起了过往回忆,一时怅惘的吕岩张开嘴深深吸气,却被倒涌而来的胸间愤懑逼迫地咳出了几丝淤血,满嘴腥膻。
“叫你图这一时的爽快...”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吕岩的后背,黄庭责怪地问道:“现在知道难受了吧?你想好接下来去哪了吗?黄叔我可治不好你的伤。”
摇了摇手,示意并无大碍,好不容易理顺了作乱气息的吕岩抬过头来,笑着指向并排前行,却时常回头瞥视的王涟两人开口说道:“巧了,还不等我去费力寻找,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顺着吕岩手指的方向看去,黄庭略一愣神:“他们?不是喊你小师叔吗,怎么还能有这么大本事?”
“青莲剑宗听过没有?”话一说开,心情莫名通畅的吕岩挤了挤眼:“李重阳听过没有?”
“山高水长满剑气,斩仙破雷一青衫?”不由自主地念叨出了自去年年底起就传遍了中原西蜀的两句顺口溜,满心惊诧的老人回神之后,最终悠然一叹:“怪不得...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翻越过了两座低矮的黄土平丘,营地门口翘首以待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同时开口喊了出来:“吕哥儿!”
被弟弟拉着手一路小跑,双眼红肿的黄芪做不到像弟弟那样率性地直接扑了过去,只能远远的收住步子。攥着衣角,双眼紧紧地盯着吕岩不放。
“小鬼头!”张开手接住扑入怀中的黄龄,吕岩笑着揉了揉顽皮稚童的散乱长发:“这两天累不累?”
“不累!”一把抱住吕岩作乱的右手,黄龄笑嘻嘻地开口回道:“吕哥儿,这次你可跑不掉了!说好的教我练剑呢?”
一直等到了吕岩将弟弟放下,钦羡地看着两人嬉笑的黄芪才走了过来,低着头小声喊了句:“吕哥儿!”
“黄芪妹妹...”吕岩踌躇开口,可还没等他想好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提前一步来到营地的李慕白已经大呼小叫的凑了过来:“小师叔!我可都问清楚了,你在到这之前可就受了重伤。”无视跟前还在焦急等待着吕岩作答的黄芪,李慕白一把勾住吕岩的胳膊愤愤骂道:“不用说,我一猜就肯定是姓赵的和姓朱的那帮王八蛋伤的你。小师叔,咱什么时候杀回去!”
这一打岔,吕岩就借机忽略了此刻有些无言以对的尴尬场景,转过头冲李慕白无奈说道:“你这张嘴还真不怕得罪人啊,说打谁就要打谁的吗?”
“嗯,怎么了?”对吕岩的问话浑不在意,李慕白的胳膊顺势搭上了吕岩肩膀,得意说道:“咱青莲剑宗怕过谁!”
“李慕白!”晚了一步才走到跟前的王涟见到这番场景,直接伸手捏住了师兄的耳朵用力扯到一旁:“你怎么给谁都敢没大没小的。”
“师妹,疼,疼!”
不去看故作可怜的李慕白,王涟随手捋平了额前翘起的一缕细发,冲着吕岩郑重说道:“不过师兄他说的没错,是该打回去!”
“小师叔,你从没有回过山门,所以才会不清楚我青莲剑宗门下的行事作风,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看破了吕岩的疑惑与担忧,王涟才主动开口解释:“而且咱青莲剑宗,确实可以不用顾及他人的脸面。”
同一句话,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便效果大不相同,尤其是此刻从面目平静的女子口中说出来,再怎么嚣张狂妄也好似有一种寻常的理所应当。吕岩不由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头皮,心中暗自说道:“看来我的这个师门靠山,还真是有点不同凡响。”
先是被弟弟黄龄抢先一步,接下来又没能和吕岩搭上话,到最后更是只能在旁边看着三个人无视自己在哪里嬉笑怒骂,始终插不上嘴的黄芪眼圈一红,本来就有些发肿的眼眶直接泛出了点点泪光,满心委屈的她朝吕岩哭着说道:“吕哥儿...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要不是他们都拦着我,我肯定早就找你去了!”
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女孩的心思的吕岩开口说道:“别哭了,我又不是生你的气。”
被黄芪出乎意料之外的哭声打断,李慕白刚要开口,一旁的王涟却抢先满脸狐疑地开口问道:“小师叔,她是谁啊?”
一时之间,吕岩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一旁抬起了朦胧泪目的黄芪怔怔地看着跟前这位白衣负剑,云鬓琼目的秀美女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危机感:“你又是谁!”
嘴角似笑非笑,莫名心虚的王涟鬼使神差之下,竟然伸出手挽住了吕岩的胳膊,开口呛道:“你管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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