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侍卫们有的刀还未拔出来便往这边冲,顿时乱作一团,沈相月更是吓得惊声尖叫,头上珠翠叮叮当当的撞成一团。
萧珩啧啧两声,将那帘子扯了下来往天上一扔,沉声道:“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脸,看来小丫头还太小了,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看呢。”
说罢一个大鹏展翅回身捞起还在发呆的小丫头,几个大跳跃上屋脊消失无踪。
其实在沈相月刚掀开那轿帘的时候,他便已经看清了她的脸,但会又跑到她跟前这样放肆看一遍,萧珩自己也有些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沈晴月一开始还楞在他怀里,似乎是吓坏了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却已经兴奋的叽叽喳喳起来,身子晃得萧珩都要抓不住。
“萧大侠今天八尺高!啊啊啊萧大侠太伟大啦!”
“我第一次看沈相月吃瘪哈哈哈哈,她惊恐的表情好好笑啊,胭脂都吓飞了!”
萧珩手下轻柔的将她抱紧了一些,看着她又恢复了神采的小脸,便觉得那些知道不知道也没那么重要了。
总归不是他要找的人。
思及此,萧珩的表情有些愣住,他又看了看怀里张牙舞爪的小丫头,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如玉一般的冷艳面孔,忽然道:“不是她。”
“?”正在激动的沈晴月还是听到了萧珩的话,她停了动作,歪着头看着萧珩:“不是谁?”
“我要找的人,不是她。”萧珩低头看她,找准一个屋脊落了地,双臂放开将小丫头放在一边,解释道:“那日我在城外遇见一个人,她说自己是沈相月,我便信了,一路找到京都来,可刚才看到那个人,那不是她……”
可刚才轿子里的人,甚至沈晴月,跟那个人都是有几分相似的。沈晴月年纪尚晓,形容未大分明,可轮廓中隐隐的看着是有那个人的影子的,所以他才会认定她便是那个人的妹妹。甚至刚才的沈相月,虽然浓妆艳抹一身华丽宫装,跟那日男装的那人完全不像,可那五官之间,竟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他只知道那人给的一个名字,如今这也变成了假的,他该去哪里找那个人?
心中烦躁的感觉瞬间升腾而起,萧珩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沈晴月,转身便要走:“既然不是她,我这就将你送回府里,走吧。”
沈晴月还没搞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听闻这话却是已经动作极快的后退了几步,两手摆在身前拼命摇晃,拒绝道:“我不要回家!你要去找那个人试不试,京都我比你熟悉,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别闹了。”萧珩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忽然焦躁至此,只感觉那日惊鸿一瞥的那个轮廓,如今正慢慢的清晰起来,于眼前这个人略显稚嫩的轮廓慢慢重合。
他伸手去抓沈晴月,小丫头警惕的连连后退,她本就因为刚才那几步站在了外围,如今再退几步,已经是站在了房屋边缘,萧珩刚要提醒一句,却见她已经是又退了一步,接着便是一个摇晃,直直摔了下去!
萧珩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与运功下去救,可人都已经起来却想到这小丫头身边是时刻候着侍卫的,他又有心与她分道扬镳,不如趁此时走了干净。
心中虽说是这般打算,可萧珩还是没忍住探过头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已经让他整个人绷紧了神经。
一抹白色携着沈晴月的嫩黄衣衫升到屋顶上,沈晴月惊魂未定的搂着那人的脖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便将那人退了开,腿却还是发软的,她颤巍巍的蹲了下去,一张小脸上已经满是泪痕,控诉一般的大声道:“萧珩大坏蛋!你竟然没下去救我!你是天字第一号大坏蛋!”
这稚气的谩骂落在萧珩耳朵里,一点波澜也没惊奇,反倒是旁边一直静默着的白衣少年,抬起头来第一句话就让萧珩差点炸了锅。
“师兄,好久不见。”
抱着沈晴月上来的人,却正是陆沉。
萧珩冷哼一声没有应答,陆沉却已经将手中长剑横在了身前,自顾自的道:“师兄我不想欠你。”
“你欠我什么?愿赌服输,我又输给了你,那这位子就是你的。”萧珩烦躁不堪的皱起了眉,又看了看蹲在屋檐上的小丫头,确认哭的很有力气应该没有哪里受伤,心情好歹平复了一些,转过脸对着陆沉道:“师弟,这话我再说最后一遍,那位子你比我坐着合适,那日的赌我又是实打实输给了你的,你就不要再瞎想了,好好当你的武林盟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好。”陆沉闻言收回了长剑,但却仍旧没有想走的意思,他抬起头来看着萧珩,缓声道:“但按照师傅的规矩,每个武林盟主继位以后都可以在同门中挑选左右护法,师兄,我想……”
萧珩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没忍住的嚷嚷出声:“你明知我没有心思管武林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非要给我安排这种事情吗?”
陆沉此时只静静的看着他,但师兄弟那么多年,萧珩还是能读懂这小子眼里的意思的。
盟主和护法,选一个。
萧珩简直想要捂着脑袋哀嚎出声。
眼前一个两个都是大麻烦!他怎么会这么倒霉,那一个小麻烦没解决,又撞上另外一个大麻烦?
却是偷偷运了气准备走,陆沉与他师出同门,自然能看穿他一招一式的玄机,在他动腿的前一瞬便想过去,却没想到腿一下子被人抱住了。
陆沉一低头,不过十四五的姑娘哭的脸上泪痕一道一道,眼里的光芒却怎么挡也挡不住:“大侠,你是武林盟主啊?这么酷吗?”
晨起,门户还带着清晨的迷蒙水汽,却有一个地方刚刚陷入沉睡。
青楼楚馆歌舞升平了一夜,此时才刚开始休息。却见一辆四角追着明黄穗子的马车急匆匆的停在城内最具盛名的春梦阁前,几个打扮华贵的小厮慌张跑下来,不一会儿妓馆的门打开,几个龟奴并家丁背着一个人出来,虽然这人偏着脸看不清样貌,但只看那身打扮便可知非富即贵。
沈步月皱着眉转过身来,看向旁边的郑弘轩:“八皇叔这些年来一直如此吗?”
“从顾太妃那边拿来的消息看,倒不都是这样。”郑弘轩也收回目光来,摇了摇头:“六年前他的王妃刚死的时候,他只知道日日窝在府中不出门,甚至连朝也不去上,三次两次皇帝还能忍,几个月却也生了气,便下旨降了他的位分,这下就不用再上朝了,他便日日在家喝酒。直到前些年喝坏了身子,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倒不再酗酒,却爱上在青楼楚馆这些地方找与亡妻面目相似的人。昨夜里春梦阁刚来的一个清倌神色中颇有他亡妻风采,他便包了人家,却一直喝酒自言自语,直到刚刚才撑不住昏了过去。妓馆赚够了钱才叫了家丁过来接。”
沈步月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阴暗处,一身海蓝色男子衣衫在阳光照耀下耀目,街面上早有姑娘按捺不住的对她多加打量。
八皇叔沈傲算是沈传唯一走的亲近的弟弟。他的生母本是当年孝仁皇后,也就是沈传生母身边的家生婢女,从小便一直在孝仁皇后伺候,一次皇上酒醉,皇后又身子不适无法侍寝,便糊里糊涂的推了她去,没想到这一次侍奉便有了皇子,孝仁皇后便请皇上封了这婢女贵人,皇子获封后又晋封了嫔,封号按姓氏,为谢嫔。虽然日后甚少再承圣宠,但毕竟是有了皇子的尊贵身份,又有孝仁皇后撑腰,这位谢嫔还是一直在宫中安稳的生活了下来,直到先皇驾崩,八皇子出宫建府,她也得了特许跟儿子一起生活。
说到底沈傲受母亲影响,从小视长兄为榜样,唯兄命是从,算是“亲太子”一派,沈信即位之后自然是不会放松对这种人的打压的,便找了借口将他从原本的嘉靖王贬为郡王。
只是沈步月与沈傲虽为叔侄,因着沈传成婚早,她与沈傲的年岁只差了八岁,小时便当做哥哥一般相处的。虽然年岁久远,沈步月还记得她这位叔叔是个很有主见想法的人,虽然年少气盛,却是少年志高,一心苦练各种技艺,以便沈信即位以后好成为他得力的左膀右臂。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太子薨逝,他不仅没了效忠之人,就连刚过门没多久的妻子也染了时疫突然过世,沈傲从此沉沦下去不问世事,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京都是美人乡,总有那许多面目相似的人,你说呢?”沈步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身后的郑弘轩,唇边带着笑意自顾自的向前走了过去,不凡身姿又引得街上姑娘纷纷瞩目,郑弘轩本也是出众少年郎,可被他这么一比,便也失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