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有些奇怪,仍是点点头微笑着应了,侧身让了沈步月出来,向着外面一伸手引她出去。
跟着薛进一路走进了旁边厢房,转过身来却见薛进正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背影,视线相对便有些慌张的挪开了。沈步月不自觉的眉头微皱,问道:“薛兄这是在看什么?”
薛进有些不自然的笑笑,道:“当初在宛城会将你拦下,便是看你面目熟悉,与我一位故人很是相似,如今相处这一段时间本不那样觉得了,刚才忽然看你侧面又有些恍惚,想起一些旧事,是以有些失神。”
沈步月皮笑肉不笑的道:“看来薛兄是很惦念旧情之人啊。”
说罢也不再多废话,从怀中掏出宛城那日他放在自己这里保管的玉佩,开门见山的道:“刚来京都的时候我便想将此物还给薛兄了,不过那时薛兄一味推让,未能归还,今日便不要再推三阻四,将此物收回吧。”
薛进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笑道:“此物不是说好赠予林兄了吗,又谈何收回呢?”
“薛兄当日只说放在我这里保管,况且此物贵重,我是断断没有平白受惠的理由的。”
沈步月说着将手中玉佩往薛进面前送了送,薛进摇摇头又推了回来,面上笑意收敛了大半:“你我如今都以兄弟相称了,为兄长的送给弟弟礼物又有何不可?此物便当做你我的见面礼吧,宛城那次到底是我有些唐突。”
沈步月的手僵了僵,不收回也不再递,只停在半空,道:“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都了,相见无期,还请薛兄收回此物,断了这段情分吧。”
薛进听闻此话吃了一惊,惊慌之下皱眉抓住沈步月的肩膀,问道:“怎么突然便要离开京都,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步月眉峰一挑,反问道:“此事薛兄不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吗?”
听完这句话薛进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但仍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林兄在说什么。”
沈步月冷哼一声,直接将那玉佩塞进薛进怀中,冷着脸道:“既然薛兄不知道,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这几日情分便从今日断了吧,我林某人再不济总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说罢转身欲走,却被薛进一把抓住了胳膊,声音里带上几分慌张:“林兄留步!”沈步月自是挣扎不过,回过脸来怒气冲冲的盯着他。
“总要把话说明白了再走。”薛进放松了些拉住沈步月的手,声音里有几分安抚:“是不是愚兄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你不高兴,若是如此你直说便是,愚兄定然改过。”
沈步月甩开薛进没多少力气的手,面色依旧算不上好,但还是道:“薛兄哪里会有什么过错?使我们这种市井小民不配跟你们这种高官子弟来往罢了!”
薛进总算听出些端倪,急忙问道:“是不是我家中的那些人找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家中向来管的严些,待我归家细细说明,便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不必了。”沈步月声音冷冷的:“薛家家大业大,不是我们这种门楣能够高攀的起的,我看我还是回我的江南去了。”
薛进急忙又挡在沈步月面前,解释道:“家中长辈向来溺爱,因此已近不惑之年还是对交友方面有诸多管制,林兄与京都这边不熟悉,他们会担心也是应当的。”
“那便能私下调查我家,还派人到我老家去问话么?”
沈步月使劲甩开了薛进的手,声音忽然提高,隔壁细微的说话声瞬间便没了,似乎是已经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
她不是没有猜到自己这个身份会被怀疑,所以早就在江南做好了万全准备,从顾太妃那边联系了一个江南富商家庭,假称自己是那一家的小儿子,用了假名字出来闯荡。只是没想到会是薛进第一个查到那边,居然还是派了人去与那家人当面对质。幸好没有露出马脚,不然此刻她估计早已经被薛家扒个底朝天了。
“林兄莫气,这事我不知情,若我知道定然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叨扰家中真是罪过,若林兄想回江南,不如我跟林兄同行,也好拜见一下伯父伯母。”
薛进拦在沈步月面前,张开手臂快速解释一番,沈步月只摇摇头:“此事家中母亲也已经交代我了,嘱咐我毕竟还有家,不至于混到在外乡被人排挤,不如早些回家为上。”
“林兄莫要这样想,我是真心当你是朋友的!只不过家中发生一些事,林兄难道就要漠视你我兄弟情义吗?”薛进越说越激动,拉着沈步月不肯松手。
如今情况是有些太过奇怪了,两个男人互相争吵什么情义不情义的话,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去还要当做是什么断袖之癖。
沈步月这几日也摸清了薛进为人,若是自己不肯松口,他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走,且会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阻下去。他自诩是个看朋友很重的人,自然是不会放下自己。
如此你来我往的推拒一番,沈步月装出一副心软的样子,道:“若是留在京都也不是不可,只是京都这地方,我毕竟还是不怎么熟悉,适应起来多少费力气,虽说有薛兄时时提点,但终究不好事无巨细的请教……”
沈步月故意沉吟一声,薛进便立马接过话道:“你我都已经以兄弟相称,便是手足情谊,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呢?”
“此事……其实也算是我自己好奇。”沈步月有些尴尬的笑笑,抬头轻声问道:“当今圣上庶长子沈相宁,目前看来是最有希望即位的一位皇子,未知薛兄是不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薛进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他有些躲闪的避开沈步月的视线,反问道:“林兄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虽说不上是在商言商,可知道些如今京都的风向总是没错的。”沈步月低咳一声,似是看出薛进的犹豫,忽然转身退开了几步:“我知道我问的有些太多了,本无意让薛兄为难,在此赔罪了,我这个月下旬便想启程,还请薛兄莫要相送了,江南地大物博,京都风向难辨,我回江南总不至于饿死。”
薛进再次挺身拦在沈步月面前,低垂的视线有几分果决。
“若林兄要听,无什么不可。”
出了陶然居的沈步月心情明显比来时要好了不少,郑弘轩闷闷的跟在她后头,眼睛不时看她一眼,却一直梗着脖子不肯说话。沈步月先沉不住气,拿着手里折扇戳了戳郑弘轩肩窝,眯着眼抬头看他:“我们郑少爷这是有了什么心思啊,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一样,说不出口不怕烂在肚子里啊?”
郑弘轩面色平静的握住她的折扇,将扇面上“珈蓝”两字捏的只剩边角。
“今日沈相月的婚期定下来了,七月二十六。”
沈步月挑挑眉:“钦天监那边终于出活儿了,这日子怕是算了三月有余了。”
郑弘轩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沈步月只好再问道:“那又怎样,左不过是给她送份值钱的贺礼罢了,席上请不请我还不一定呢。”
郑弘轩咬咬牙,眉间一闪而过烦躁:“你当真不知吗?你的婚期只会比她早不会比她晚!只剩一个多月了!”
“我自然知道。圣旨下到天恩寺,顾太妃接旨的时候我便做好准备了,不过是盖上盖头在京都里走一遭,有什么?”
沈步月看着郑弘轩有些疑惑,自从这桩婚事定下来他的情绪便一直有些不对劲,原以为是他担心自己,可他这些日子总归都是要在京都待着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能出什么事?
“你把成亲想的这样简单吗?”郑弘轩声音低沉起来,听着竟像是有些生气了。沈步月被他这幅样子弄得更加不解,只能问道:“那不然还有什么?这婚事真真假假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成了婚你便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成了婚你便要喊他相公与他朝夕相对!成了亲……你便要挽起发髻!”
郑弘轩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沈步月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索性这时正是正午,街上的人不算太多,确定没人注意之后,才拉着郑弘轩去了更加僻静的一处地方,自己也有些沉不住的生气,质问道:“那又如何?名分装束,你真的以为事到如今我还在乎这些东西么?况且朝夕相对又如何?总比一辈子在天恩寺守着那些不会说话的佛像木偶强!”
论嘴上功夫郑弘轩是向来打不过沈步月的,此时便又是这样情况,郑弘轩涨红了面颊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却都被沈步月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实在无法,他忽然重重往前走了两步,沈步月有些警觉地后退,便被他以胳膊困在了墙与他之间。
“喂,郑弘轩你嘴仗打不过也不能动武欺负人啊……”
“你与他朝夕相处日日喊他相公,你一定能保证他不会对你动心?”沈步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郑弘轩打断了,他的眼睛低垂着看她,里面带着怒气却十足十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