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度买新人的银两用的有些少。”
男人放下账本,并不很锐利的眼神看向四娘,四娘精神一震,连忙站出来轻声应道:“是,没有什么太好的货色。”
“用心找一找,”男人眉峰微蹙:“春梦阁多久没有出一个能拍卖初夜的头牌了,你比我心里有数。”
“是。”四娘神情略有惶恐,恭敬的应了一句,见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又自作主张的交代道:“上次推出的选举收效很好,现在有不少公子就算是没心力也要过来点一个钟给看中的姑娘增加业绩,盈利相应的也增加了不少。”
男人点点头。
四娘见他没什么不悦神色,又道:“您上次吩咐的事情梦玉也做的很好,昨日里刑公子还因为梦玉被人包夜发了一大通脾气。”
“没时间了,”男人忽然道,将四娘那点自得的神色给吓退不少,他又接着道:“许晟睿马上就要成亲,家中管得严了,就算是有心也再无力,若不在他成婚前给他下一剂猛药,日后这条路子就算是断了。”
“阁主莫要担心,”四娘自信一笑:“梦玉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前些日子我问过她,她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既然已经有了她这句话,就是不必担心的了,阁主只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最好是这样。”男人皱起的眉头微微放松了几分,又跟四娘絮絮的说了不少账面的事情,趁着夜色还未浓时便起身要离开,四娘却盈盈一笑拦在他面前。
“都这样晚了阁主还是要走吗?”
男人偏头看着她,并不做声。
四娘浅淡一笑,虽然笑意并不明显,但已经用上了勾引客人的功夫,眼角眉梢都是媚人思绪:“楼里刚来了不错的姑娘,我亲手调教的已经差不多,阁主是否要验验货?”
“四娘,”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于无,绷起的面颊看起来有几分吓人,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记得从让你当这春梦阁的老鸨的第一天起,就曾交代过你,楼里的人我一概不染指,让你不要费心思在送人讨好我身上,只管好好经营便是。”
四娘显然有些慌乱,但还是硬撑着笑容道:“怎么是讨好阁主呢,是真的有新货想先给阁主试用一下,阁主若是说好,我便要将这个姑娘推成下个头牌了。”
“那我更要问问你,你接管春梦阁也已经有五年,一个姑娘究竟能不能成头牌,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不成?”
男人的眼神已然带上几分凌厉,四娘身子一怔,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私下里打听这个男人得到的情报,一时间悔不当初。
这样的男人,岂是自己能自作聪明讨好的了的?
“若是连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你不如早日退位让贤。”
男人冷冰冰的扔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要离去,四娘被吓得怔楞了片刻,反应过来便是苦苦的追上去哀求道“阁主!阁主,四娘知道错了,求阁主莫要生四娘的气!我,我也只是有了好东西想孝敬阁主而已,这个姑娘从头到脚都是按照阁主的喜好来的,阁主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被挡住的男人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冷笑来,睥睨的看向已经慌张不得法的四娘:“自作聪明在我这里可得不到什么好处,只有听话才行。”
“是!是,四娘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敢再犯,求阁主饶恕!”
明明这男人没有做出什么可怕动作,可四娘却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眼见着矮下了身子,看着竟像是要跪地求饶了。
男人却冷漠的看不出一丝怜惜:“若是不想做这个位置了便直说,总还有不少人眼红的。”
四娘脸上血色尽无。之前她也曾做出些自作聪明的事情惹得阁主生气,可从来没有听过阁主说过这样的重话,毕竟她已经在春梦阁待了五年,为阁主操办了不少事情,也次次都能得到丰厚报酬。
“四娘再也不敢了,求阁主饶恕!”恐惧过度反而说不出什么求饶的话,四娘挺直了脖颈灰白了脸色只说出这样一句来,两人之间沉默片刻,男人迈步欲走。
“以后莫要再犯,多在我交代你的事情上用些心思。”
“……是。”颤抖片刻后四娘总算是堪堪叹出一口气,面前的身影消失的时候禁不住双腿一软,已经是跪倒在了地上,幸而地毯厚实,跌坐上去也没什么声响。
四娘喘了几口气,一张风韵犹存的美人面上已经满是冷汗。
她向来是个聪明女人,不然也不能在风月场上混到如今这种地位,可是碰到这个男人,让她的一切手段看起来都像是自作聪明的闹剧。
那个男人面貌普通,却对女人无欲无求,明明手中就有大烨最大的销金窟,可他来的时候永远对阁中的莺莺燕燕视而不见,甚至多次四娘试着将女人送到他眼前,也只被他不耐烦的拒绝了。
穿着永远像是个规规矩矩没有大财运的老实生意人,可是四娘按照他的法子拍卖出几个雏妓的初夜,那几笔银子大的足以让那几个雏妓的名号在坊间响亮好几年,可是他却每次只是淡淡点一点头,似乎那记录在册的银两数,能买得起京都几十处府邸的财富,在他眼中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数字而已。
他的背景她也曾动用自己的势力多方调查过,可得出的结论永远都只有寥寥几字。可坐拥这样大财富的男人,并不该只有这样简单的背景,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定然是已经被更大的势力所包裹,那是四娘这种人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触及的层面。
越是摸不透的人,越是让人害怕。这个男人无欲无求,仿佛是因为坐拥了所有。一个拥有一切的人,怎么能让人不害怕?
又是夜。
似乎永不停歇的杯盏相碰和丝竹声将春梦阁从整条静谧的街上剥离开来,似乎就围绕着他创造了另一个世界,男男女女忘情的在其中抵死缠绵,热烈的仿佛明天就再见不到彼此。
一位公子从春梦阁鲜少人经过的后门走进,穿过雏妓们练习和厨子们翻炒菜肴的后院,气冲冲的直冲大堂,将还在热络接待客人的四娘一把拽到角落,压低着声音几欲疯狂的问道:“梦玉呢?怎么会被人包走了?”
四娘看清来人是谁,不紧不慢的收拾了收拾身上的衣服,娇笑道:“许公子这话说的真叫人捉摸不透,我春梦阁打开大门做生意,姑娘们自然是谁手里有银子便爬上谁的床,公子难道还以为这里的是什么贞洁烈女,您一日不来便眼巴巴的等着啊?”
许晟睿眼皮一跳,显然对四娘这种说话方式已然动气,但是眼下还是找梦玉重要,于是他又压低声音道:“那好,我给你双倍的银子,马上把碧玉送到我府上去!”
四娘有了些笑模样,嗔怪的朝着许晟睿甩了一下手帕,媚眼如丝道:“公子这不是为难我吗?虽然都是拿钱做生意,好歹也有个先来后到,这刑公子可是眼巴巴的等了碧玉好几天了,好不容易今儿个没被许公子包走,一开店就眼巴巴的来了等着呢。”
“他?”许晟睿眼中明显不屑:“就凭他也敢点梦玉?什么先来后到,我要是在他跟前,这人说不定还要上赶着把梦玉送回来,别废话!赶紧把人给我送过来,稍后我就派人把银子送过来。”
“这……”四娘有些犯难的看着许晟睿:“都是开门做生意,许公子这不是让我难做吗?这样的话我们去说,这不是得罪了刑公子,日后还怎么做生意?再者……梦玉那边也有消息……”
一听是梦玉,许晟睿的声音立马有些遮不住了,他往前一步,有些激动的问道:“梦玉怎样?”
“这……”四娘有些吞吞吐吐,许晟睿混迹风月场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能撬开人的嘴,当下从身上摸出几张银票来塞进四娘手里,她便立马笑开了花,粗略一数便爽快道:“那便也不瞒着许公子了,昨夜从你那里回来之后梦玉便一个人进屋待了很长时间,跟我说想休息一段时间,我见她实在是可怜,便许了她这几日休息,可她却说……”
“说什么?”许晟睿耐不住性子的追问道。
收了钱的四娘也不再卖关子,直说道:“梦玉说旁的客人没有干系,只不想见许公子您了。我想您这几日忙着筹备成亲,怕也没时间来找梦玉,便一口答应了,她这才同意晚上出来接客。”
四娘看着许晟睿的脸色,讪讪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您今日还能来啊。”
后天便是京都里人人皆知的当朝丞相长子迎娶若凌公主的日子,谁能想到他今日还能来春梦阁找相好的姑娘?
“只是不想见我?”许晟睿粗声重复了一遍,面上气得充血泛红,青筋都要爆出来,他转向四娘,凶神恶煞的问道:“这是梦玉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