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弘轩你是不是疯了?”沈步月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我都到了这般年纪,男欢女爱难道不是常识?更何况我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奇怪的?”
“名正言顺?好一个名正言顺,沈步月,我真是,我真是……”郑弘轩气极反笑,退后几步看着他们,眼中是几乎逼近赤红的颜色,却在注视沈步月良久之后忽然化作一声叹息,道:
“沈步月,经年情分,我竟不值得你的一个解释吗?”
沈步月一愣。
两人年少相识,郑弘轩曾经无数次喊过她的名字,可是没有哪一声比这一声要让她揪心。
郑弘轩不再往前也不再后退,就只站在那个地方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像是燃烧着的火炭,一点一点跳跃着变成灰烬,最后一点赤色也见不到了。
他居然苦涩的扬了扬嘴角。
沈步月这才像是忽然醒了过来,忽然翻身下床,站在他面前强硬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急促:“郑弘轩你听我说……”
“嗯。”可郑弘轩又忽然变得这么听话。
“对于楚云深,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们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但是唯一确定的是,我不排斥与他维持这夫妻关系,甚至……”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出口,沈步月咬了咬下唇才继续看着郑弘轩说出口:“不在乎人前人后。”
面前的郑弘轩倏忽皱起眉头来,却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床上的楚云深却是已经忽然点亮了一双眼睛。
他们两人是如此特殊的身份,他身为男人甚至都不敢给出一点点承诺,可是沈步月却在她青梅竹马的好友身边点头承认。
不排斥,不在乎。
这对楚云深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肯定。
郑弘轩一味低着头没有说话,沈步月有些担心的往前又走了两步,他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挡在身前,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杳不可闻:“别过来。”
沈步月依言停下了步子,却到底对眼前的状况有些理解无能,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郑弘轩?”
沈步月的名字郑弘轩喊了近十年,郑弘轩的名字她又何尝不是喊了几百上千次,可是没有一次,比今晚更让人不知道这称呼后面所隐藏的情愫。
她自恃能从一个人的眼神中须臾分辨出思绪,如今面对这个老友,却竟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郑弘轩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忽然抬起眼睛来,道:
“很好。”
“什么很好?”
沈步月似乎是陷入一种无法可解的迷惘中,如今郑弘轩的一举一动她都无法理解。
郑弘轩停了一下子没有说话,再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显现在嘴角。
“就是很好。沈步月,你我相识多年……我竟没有想到……”
后面的话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沈步月迷惘到有些着急,语气上已经完全表露出来:“没有想到什么?郑弘轩你到底怎么了?若是你说这件事,我自然也是没有考虑好的,只不过是你问的急……”
沈步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了,不过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郑弘轩,是她多年的老友,在风沙漫天的大漠里唯一一个陪她度过的同龄人,也是她最舍不得他丢掉性命的人。
郑弘轩只摆了摆手,有些颓败的道:“行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郑弘轩……”
他却忽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沈步月的肩膀,如过往常做的一半,笑容轻松:“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心上人嘛,别太紧张,你刚才也说了,我们都到了年纪嘛,啊,我刚才回了一趟将军府,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跟上,我得回去看看有没有人盯梢,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毕竟是将军府嘛,哪儿能容得这些人撒野了,啊,不过还是回去看看的好……我先走啦。”
他语气有些混乱,说完便像是逃也似得走了,沈步月下意识的跟着走了两步,眼神依旧有些疑惑,却像是被他这些蹩脚的借口奇异的安抚下来,心情略微平静。
“奇怪。”
只嘟囔了这一句便想要回床上躺下。坐在床沿围观了这一整场的楚云深却忽然开口道:“郑少将军真是有意思的。”
沈步月奇怪的看他一眼,自顾自的拿过被子来摊开,躺下的时候却是实心实意的一句:
“我觉得你们男人都挺奇怪的。”
已经得了今晚最大甜头的楚云深笑而不语,只顾着转身看着用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沈步月,丝毫不用考虑待会儿如何能将人拐到怀里。
反正只要运功催动自己身上发热,沈步月没一会儿就会跟膏药一样踢了被子抱上来。
沈晴月跟在萧珩身边这么长时间,好歹也算是摸清了这个人的脾性,就算是陆沉也大概知道一些。
反正就是怎么也不会告诉她他们什么时候离开或是要去哪里的。
不过没关系,既然这两位也还住在京都,属于越王府的一亩三分地里,就绝对跑不了他们。
自打那日从客栈被萧珩陆沉拒绝了,小丫头便早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安排了王府里得力的高手在客栈周围蹲守。一开始还担心王府这些侍卫身手太差,还没蹲出点什么来就让这两位爷给发现了,可是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沈晴月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怕是这两位爷的反侦察能力还不行啊。
沈晴月美滋滋的想着。不过还是不怎么放心,隔三差五的自己跑去确认一下。若是遇见陆沉在还好,这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沈晴月根本不是会被这种困难打败的人,七嘴八舌一顿叽叽喳喳就搞定了。
若是遇见萧珩就有些麻烦了。这人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开头来的几次不是恐吓就是威胁,把沈晴月当小孩子一样的糊弄,就差没把“你再闹我不给你糖吃”这种话说出来了,可沈晴月依旧不为所动,脸上笑模样都不带变的。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沈晴月不为所动,萧珩就能臊着她。不过人什么时候来,说什么话,一味装作没有听见,转个身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这个法子十成九的能给沈晴月气得翻个大大的白眼。
可是人看得这么紧,没想到还是一不注意溜了。
沈晴月连着几天没去客栈,只通过看守的侍卫了解两位爷的动向,又到了查勤的日子才溜达溜达进了客栈,轻车熟路的就要往三楼跑,身边却已经来了殷勤的小厮,招呼道:“郡主是想过来吃个饭呢还是想过来多住一会儿?”
沈晴月心中奇怪,自己当然是想来这里长住啊,最好还是跟萧珩一个被窝!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依旧得维持着郡主的风范,于是只笑笑道:“只是过来看看。”
她就奇了怪了,往常从不见小二这么不识抬举的上赶着往跟前凑啊,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在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便有了答案。
住在这屋子里的两位爷,跑了!
屋里摆设倒是跟往常一样的干净,但是之前陆沉一个人住的时候,床头回放着一个包袱,萧珩来了之后更是把长刀横在房间里,一眼便能让人看出这屋子里是住着人的。
沈晴月震惊的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这桌椅板凳和床上的枕头被褥,都已经有些变了,显然人不止走了一两天了,小二连摆设都变了!
偏偏那小二还邀功一样的在旁边道:“小的看郡主似乎很喜欢这里,就换了一套姑娘家用的被褥,哎,哎,郡主您这是干什么?”
沈晴月用自己的小拳头费力的捏住了小二的衣领,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问你,这屋子里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啊,您问这个啊,走了大约能有两三天了吧,具体时间小的们也不清楚,只是有一天过来收拾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走了,一开始也没敢收拾,昨日才收拾好的,郡主可……哎郡主您去哪儿啊?”
小二莫名被扯了领子又莫名被扔开,一屁股撞在门上,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不知道这位郡主又是出了什么事。
沈晴月简直不是生气,而是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萧珩与陆沉就在她越王府几个高手的盯梢下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消失了,而且还不是外面的侍卫先发觉得,是这楼里的小二!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两个根本从刚一开始就知道她派了人过来跟踪,一直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就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好偷偷的跑。
沈晴月大步走出了客栈,可到了门口又不知道往那边走,腿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放,没多久就气得眼前一花,大喊道:“啊啊啊混蛋,混蛋!一个两个都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