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高头大马骑着,虽然离着还有段距离,但是也看的清楚,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忽然转头极其暧昧的笑道:“我们的定情之事。”
这种时候还要说这种话?
沈步月有些不耐的皱眉,打发了身边一个婢女去看,楚云深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并不拦,等到人一路小跑回来——
居然还真的如楚云深所说。
前面有孤女在卖身葬父。但是宛城近些日子命令禁止这种事情,如今那孤女正被巡逻的捕快抓住,叫骂着让她离开。
一听卖身葬父这几个字沈步月便条件反射的皱眉,但再往下听下去好像又不像是那一回事。
楚云深身边的侍女各个能说会道,描述场景也是绘声绘色:“王妃是没看到呢,那孤女拼命哭喊着自己是真的走投无路,过世的父亲就用草席抱着放在一边,捕快都不肯信她,还把草席剥开来看,那孤女如今正抱着父亲的尸体求情呢,说什么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把父亲拉来的,如今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让他们宽限几天,可捕快们一个个穷凶极恶的,啧啧……”
话还没有说完,沈步月便实实在在的皱起了眉。往前一看,楚云深也面色深重起来,于是也不再笑恼,朝着前面道:“王爷既然挂心,不妨前去看一看。”
楚云深回过头来却道:“出门在外,被这些事情挂心似乎是不太应当,未免惹上麻烦……”
他话还没有说完,手上却已经招呼一个侍卫过来。沈步月看他如此,轻笑一声道:“王爷真是明哲保身啊。”
楚云深在那侍卫耳边,轻轻的说了两句什么,那侍卫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低声禀告道:“爷,已经解决了。那边的捕快,让我赶走了,也给了那女子安身的费用,如今人群都已经要散去了。”
楚云深点点头。
但是他们的队伍都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前面人群还在拥挤着,要等着他们散开,他们才好通过。
可就是这等的几刻钟,就除了麻烦。
楚云深身下马儿性子烈一些,久站便有些不耐烦,鼻腔里哼出几声暴躁的马嘶,蹄子在地上不断的摩擦着,几次都把楚云深翻得离开了马背。
沈步月却饶有兴致地一直盯着楚云深看,看他有些尴尬的被自己爱马欺负的出丑。
这个人你是完全不能定义的,他看着冷清冷性,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就连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但是遇见这种事情却是愿意用最简单的银子解决办法。不过这种事情归根究底还是因她而起。看来要给郑弘轩传个信,让他好好管教一下手底下的人了。
两个人都在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耳边却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公子——!”
那身穿白衣麻布的女子突然从人群中间拨开冲了出来,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楚云深才是当家的。于是一溜烟跑到楚云深跟前,跪下,声情并茂道:“是公子救了小花,小花愿意跟随公子,永生永世伺候公子!”
那马儿本就烦躁,本着女子一声尖叫,更是弄得烦躁不已,楚云深一个失手他便高高抬起马蹄,落下的时候正将跪在那里的孤女当胸踹了一脚。
孤女登时便昏迷了过去。
沈步月在这马车上看着,几乎要算是目瞪口呆了。
若不是那马不通人性,且是楚云深从小养大的,楚云深座下爱骑,她倒是要怀疑那女子是不是跟马早就串通好了。若是她自己哭喊着要留下,他们自然有的是法子不会让她留下的,但是如今她被楚云深的马踢伤了,他们却不能不留下照看他的伤势了。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楚云深显然也知道之后的事情会如何展开,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沈步月,还是转身指挥道:“将这个女子送到医馆去,扔下银子便回来吧!”
身边的侍人赶忙领命去了,可那女子还剩下一口气,意识竟然还清醒着,嘴角吐着血,还在大声喊着:“公子,公子请留下我吧!我是一心想要跟随公子啊!”
沈步月几乎捂脸有点看不下去。
这个发展实在是太过奇幻。若不是方才草席子里那个人的亡父还在,沈步月倒真的要相信那些捕快做的是对的,这个孤女又是当初他们遇到的那个骗子团伙里的。
不过好在将那孤女送走了便再没有声响,恐怕是那孤女已经在医馆受到了妥善照顾,但是一日还在宛城就一日不让人放心啊……
中午他们还特意走的远些,才找了一个地方用餐。
楚云深看出沈步月稍微有些烦,便自己拿过菜单点了菜,上来之后沈步月才发现,这人居然点了一桌荤菜,只有零星几点绿叶,还都是菜里面带着的装饰。
稍一想想便知道这人在发什么坏。不过就是在说自己当初在宛城遇见他的时候,多吃了那一口白斩鸡让他看出了端倪。
沈步月遥遥瞪了他一眼,便知道了这人的心思。但是宛城的酒肉最是有味道,她吃过几回都印象深刻,如今美食在前,她也不跟楚云深客气了,等侍人一走便关起门来大快朵颐起来。
楚云深却一直没有动筷,只是拄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沈步月吃饭,忽然道:“公主似乎很喜欢宛城的吃食。”
沈步月一筷子肉都夹到嘴边了,看了一眼楚云深又不甘不愿的闭上嘴乖乖的放回盘子里去,擦了擦手道:“我在这边待了六年,还没有吃过这等酒肉,自然是觉得喜欢。”
楚云深听罢哑然失笑。
沈步月一个飞刀眼直直的瞪了过去。
若说当初吃的,那也是林琪楠与楚天吃的饭,与他们现如今是没有半点儿关系的,所以这头一次,沈步月说的没有半点愧疚。
“好吧好吧……”
在沈步月的眼神中渐渐败下阵来,楚云深也一起拿着碗筷吃了起来。
说实话,当初在宛城人生地不熟,遇见这个萍水相逢又莫名意气相投的家伙,“楚天”当时可是对这个人藏下了一万个戒备心。就算后来从她的谈吐中隐隐可以窥知这个人的身份,但不得不说,沈步月的伪装做的是真的好,就算是那满身遮掩不掉的贵气还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稚气,让楚云深以为这个人是皇室子弟,但也没能让楚云深一下子便猜出这人究竟是谁。他还以为当初那个人是下来游历的沈相宁。
一直到了京都他看见沈相宁本人,又调查了一下沈步月的背景,才大体知道了那个一遇几乎就让他倾心的,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就有龙阳之癖的人到底是谁。
怎么办呢?就连当初那个身份不明,男女不明,扑朔迷离像个谜团一样的人,自己也这样爱,更不用说是眼前这个将自己的谜团一层层剥开,将下面的温热的血肉,跟脆弱的泪水和那泛红的内心,一并给他看的沈步月。他又如何能够不爱?如何能够不去守护?
酒足饭饱楚云深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凑近对这一桌美食还在有些迷恋的沈步月道:“当初本王到了宛城,曾与在这里认识的一个故人,去过宛城的一处好地方。不知公主可知道?”
沈步月听了这话跟被人打了个暗招一样,立马直起了身子,闭起眼睛来念念有词道:“我在宛城这六年,不过都是在天恩寺修行。平日里连寺门都很少出去,今日见着这一桌菜才知道宛城好吃的这样多,哪里知道王爷所说的好去处呢?不过宛城当中好去处,恐怕说的是天恩寺吧?毕竟是御赐的皇家寺院,去了便能让人静心的。
说起天恩寺,楚云深也想起了什么,收起脸上调笑的表情,低声问道:“王妃可要回去?”
沈步月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如今是好不容易借着与你成婚的借口才逃到京都来的,你觉得这样的沈步月会觉得情深意重,去天恩寺探望旧人吗?”
楚云深但笑不语,矮下身子不说话,却忽然道:“王妃的旧事不去想不去念,本王却还有一些旧事想与王妃畅谈一番,不知王妃是否赏脸?”
明明是还在询问,楚云深却已经抓过沈步月的手拉着人往外头去了。
他们躲过在外面等候的侍卫婢女,一路朝着某个地方便去了,沈步月被他拉着跑的气喘吁吁,停下来才发现眼前的赫然是一家成衣铺子。
沈步月看到这一身又一身的男款长袍便已经明白了,楚云深这人到底心里是什么打算,于是叹口气上手挑了几身衣服便去了试装的后院,再出来时便已经是翩翩佳公子。
一身鸭卵青的长袍将她的气质衬得玉一般温润,头发高高束起,一条浅金色绑带装饰在前额,手里拿着一把画了山水画的折扇。
活脱脱便是当初那个“楚天”在宛城遇见的“林琪楠”,能让他一见倾心的林琪楠了。
沈步月装模作样的朝着楚云深遥遥一拜,道:“楚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