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整个人俯下身子来压住沈步月,似乎是一团烈火包裹过来,要在此时将沈步月灼烧殆尽,却忽然在看见她的眉眼之后有了一个不明显的。身上多处都因为他的粗暴动作而疼痛着,但沈步月只是轻微的皱了眉头,如今看见他失神的空档,手腕快速翻飞动手,却未料楚云深的眼神倏然间回归清醒,一招眼见便要落败,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不属于他们两人的声音。
楚云深快速直起身来,小臂挡住身后忽然而来的袭击,可是沈步月的招式却退无可退,一根金针扎在他的后背上。
唇角溢出一声闷哼,楚云深脑门青筋毕露,徒劳几分挣扎后颓然软倒。
沈步月忙着捡起地上几乎碎成片的衣服裹体,身上却忽然多了一件长披风,正是她之前披在郑弘轩身上的那件。
她没敢抬眼看郑弘轩,只是任由他动作带着怒气的将披风的带子给自己系好,那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拳头在沈步月身边松开又握紧几下,终于是忍耐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厚实的红木桌子震颤不已。
“跟我回去!”郑弘轩出口便已经带着火星。
沈步月没有言语。楚云深虽然不会真的伤及她,但如今这满身的痕迹却让她觉得耻辱。可是今夜发生的事情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此刻她只知道自己的脑中很乱。
她略微有些颤抖的站在那里半响,终于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去探了探楚云深的额头,这一举动立马惹来郑弘轩的不忿,他将沈步月拉起,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他的安危?你忘了方才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沈步月任由他拉着,面上表情甚至称得上几分冷淡,像是丝毫没有被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影响。
可郑弘轩在她身边这样多年,怎么会不知她如今究竟是何种想法?
心乱如麻。
半响,她有些逃避的偏过头去看着地面,声音有些脆弱:“楚云深他今晚有些不对劲。”
“今晚不对劲?为何只有我来的今晚不对劲?他是不是平日里也这样对你?”
沈步月抬起头来,清清冷冷的一双眼睛似乎立马就将郑弘轩这满身的暴怒之气浇灭了,他咬了咬牙,纵使再有千般埋怨质问的话,此刻也无法对这双眼睛说出了。
沈步月有些疲累的声音终于再响起:“我也不知今晚楚云深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今晚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不到明天天明是不会醒的,我们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你长途跋涉这么多天也该累了。”
“你在晋国过得好吗?”眼见着沈步月要转身离开,郑弘轩却忽然问了这一句话。
过得好吗?这句话在两人传递的信笺当中趁数次被沈步月看到,每次她都要展信回复一字“安”。
如今看来简直是字字谎言。
沈步月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能说出任何话来,郑弘轩定定看她许久,终究是没有追问飞身掠出厅堂,只留一声清淡叹息。
仔细检查了厅里是否还有动手的蛛丝马迹,沈步月这才打开门来叫了人过来抬他们“酒醉”的王爷。也只有厅里这满地散落的杯盏无法解释,不过既然人已经这样了也不必在乎那许多,统统退给酒醉的楚云深的便是。
可不管是奉命过来清扫狼藉的侍女,还是奉命过来收拾残局的侍人居然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那样子简直像是……
对!像是经常伺候这种伙计的样子一样!
沈步月被这个想法震得一瞬间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动作,好歹才回过神来默不作声的回了房间。
今日整个齐王府都透露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感觉。
这种感觉几乎像是整个王府知道同一个秘密,反而只瞒着她一个人。今日用早膳的时候,那些侍妾和通房丫头便一反往常没有缠着楚云深,她回来的时候也看着各处安静了许多。
但这个答案她也只能从楚云深的身上找了。
今夜到底是折腾的有些太过分,沈步月纵使是满腹疑问,终究还是上了床没多久便楚云深身边睡着了。这个人的身边似乎已经成为她固定的港湾,闭上眼睛能在身边找到他的呼吸方法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沈步月闭上眼睛,像一只畏寒的小动物一样在楚云深身边蹭了几下才终于陷入黑甜梦境。
纵然他留下的伤痕还在身体各处疼痛着。
恍然间似乎又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体温包围,抱紧,像是之前的所有夜。
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一睁眼会有楚云深胡闹一样的问她索一个吻,不管答不答应结局都是被他摁在床上,小心翼翼的从额头一路亲到嘴角,那吻轻柔的就好像是一束阳光从头顶慢慢落下,只照耀着她一人的太阳。
可是今早醒来却似乎总感觉身边有些微的凉意,眼睛转了几转才终于看到已经翻身坐起的楚云深,正低着头依靠在床头,见她醒眉眼才动了动,轻轻一声:“醒了?”
被子将她整个包裹住了,身上的伤痕也盖得严严实实,沈步月便只躲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是久违的有些尴尬的沉默。像是两个人都在等待,楚云深在等着沈步月的质问,沈步月在等着楚云深的解释。
半响没有等到回应,沈步月从被子里露出自己的下巴,小小声道:“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五弟了。”
“嗯。”楚云深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表情动作:“我找他过来商议几件事情。”
“嗯。”两人这相同的对话,沈步月故意将尾音拉长了些,似乎在嘱咐楚云深自己与他的回答不一样。
“如今京中多有不太平,安王那边虎视眈眈已经对我起了杀意,我不得不防……对不起。”最后一句话陡然转了说话的方向,让已经开始认真听着的沈步月都有些愣,可这个人又慢慢滑坐下来,一直到与自己平视,躺着却到底有些手足无措的再不敢上去拥抱她。
“对不起。”他有重复一遍,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在可怜兮兮的摇尾乞怜。
“还疼吗?”
沈步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语气有些意外的冷静:“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齐王殿下到底为何会像昨夜那般,看来这齐王府上下还藏着一个我未能知道的秘密。当然,若是齐王殿下不想说,我愿意等。”
她以为两个人从到了晋国开始便该是毫无保留的,可如今看起来,楚云深这个人还藏着许多她所没有知道的秘密。
可是认真想想,谁人对谁又是真真正正的毫无保留?沈步月觉得自己是被这个情字在短时间内便冲散了神智。
楚云深踌躇半响,只问道:“当真?”
沈步月几乎是没有眨眼便点了点头:“当真。”
于是楚云深便改了语调,直直问道:“昨夜那可是郑将军?”
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出来,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亦或是别的什么,沈步月却接话接的无比自然:“是他,我们许久没有联系,他担心我的安危便赶过来看了。”
今日的对话让人觉得无比干巴和尴尬,或许是少了肢体间的接触,总之两个人并排躺着却还闪着一个人的空间。
像是明晃晃的昭示着:我们生了嫌隙。
“王爷身子可有不适?我已经提前给你服下了解药,但那药我自己也从未试过,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楚云深愣愣的点头,发觉不对有飞快的摇摇头:“我没事。”
这场谈话到底是毫无营养的进行到尾声,以楚云深一句“你再睡会儿我早朝回来再来看你”结束。
可沈步月又哪里能来得这一丝一毫的睡意?她入睡之前所安慰的自己那句,明早起来便会没事了,楚云深会将这一切讲给她听丝毫没有奏效。
在床上不知所措的又赖了一会儿,终究是支起了身子等着外面的白雪过来。
她说好不在意,可心中却像是梗了一根刺。也许这边是情字所困的人的通病?以前她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如今却像是患得患失的疯子。
楚云深说从遇见她时他便疯了,她又何尝不是?楚云深那个疯子早已经一步一步的拉着自己往无尽深渊里去了。
白雪果然很快便撩开床帐进来了,看她中衣松松垮垮的露出脖颈上的痕迹,忍不住略略皱眉,却仍旧是尽职尽责的道:“公主若是不想睡便起来吧。”
沈步月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有些愣愣的问白雪:“你可知道这昨日里是什么日子?”
白雪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如今这个时节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时节节气没有一样搭得上界,上哪儿来的什么日子?
“那便好。”也不知是什么好,沈步月点点头便起了身来乖乖的洗漱穿衣。
安置在客房的郑弘轩在屋子里大概走了几个来回,才终于等到沈步月来。
可一见面他便有些愣住了。
昨日里他太担心她的踪迹,见她安好便已经忘了一切,晚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仔仔细细看她一眼便分开了。
可今日一见,她与他熟识的沈步月似乎有了些区别。
待到回到两人房间,才算是回到了平日里正常的相处模式。沈步月还是先他一步坐下了,有些好笑的抬头看他,刚想说些什么,这人却先开了口:“屋里还算暖和。”
沈步月一愣。这屋子里头自然是暖和的,楚云深早起怕她起床冷着,特地吩咐人生了暖炉,可没人吩咐侍人也不敢停,便一直烧到了这时候,方才刚在外面闹了那一阵,如今进这屋子都感觉有些热了。
点点头,沈步月扯下外衫道:“生着暖炉呢能不热吗,如今哪里就到那个时候了。”
“晋国比大烨湿冷,怕王妃适应不来,早早点着也好祛祛这屋子里的湿气,省的王妃睡得不舒坦。”
如今没有旁人了。沈步月动动嘴刚要把这句话说出口,却也想起之前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楚云深便已经说了,如今他什么样子全凭他自己的心意。
看来只能当做是回了故国,人都开始暴露出本性了。
“今日上朝如何?”
沈步月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