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齐王妃,您的衣服已经洗好了。”
领头的侍女端端正正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整整齐齐叠着她的衣服,被泼上热茶的地方正翻过来放在最上头,肉眼已经看不出与旁的地方有什么分别。
“嗯。”沈步月应了一声,抖了衣服出来看,便闻见一阵不属于这衣服原本的香气,旁边的侍女已经恭敬的解释道:“冬天衣服难干,我们便用了香炉熏干的,可能会有些我们王妃惯用的香气。”
“不碍事不碍事,闻着很是好闻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香?”
沈步月故作夸张的凑上去闻了闻,侍女在一旁应道:“此香唤作乌沉香,是我们王妃最喜欢的,平日里王府里都喜欢焚此香。”
“那可真是因祸得福,熏了这一身好闻的香气回去呢。”
沈步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捧着这衣服欢欢喜喜的样子,引得几个小婢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屏退了左右让白雪来将这衣服伺候穿戴上,她后面那些话也能说出口了。
“奴婢刚才过去的时候,几个侍女正在熏烤这件衣服,听口气应该是早已经洗好了,晾在外面一会儿不见干这才收进来熏烤的。”
“那几个侍女说了些很是难听的话,编排了您同王爷的关系。”
沈步月一边乖乖穿衣服一边问道:“都说了什么?”
她心中大概有些思量,毕竟她临走之前给了她们能够借题发挥的谈资。
“说你一副狐媚样子,王爷被您的皮相迷惑,也就只能风光这一两年,如今仗着几分姿色得了王爷宠爱,尾巴都不知道翘到哪里去了,说也不看看如今是个什么世道,我们王爷不过是个守成王爷,若是等到新君继位,指不定要被赶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封地呢。”
沈步月点点头。这程度的话听着已经不算逆耳了。
“还有呢?”
“也有说王爷和您的关系是真好,让人羡慕的。说他们王爷和王妃要是能这般就好了。”
沈步月这才展唇一笑:果真不出她所料。
等到她重新收拾好衣装,逄诗蕊也已经打好精神进来了。伪装的很好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样子还是稍微憔悴了一些。
“让妹妹久等了,厨房的饭食也已经准备好了,妹妹便在这里陪我用餐吧?”
“这可不敢当,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安王呢。”沈步月只乐呵呵的当做不知,还抬头四下看了看。
逄诗蕊脸上便有些窘迫,低声道:“王爷有事呢,匆匆回来一趟便走了,还是下次再好好拜见吧。”
“哦……”沈步月长长的应了一声,听语气还有些微的失望,但很快点点头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次也只准备了拜见大嫂,衣服还弄脏了实在是有些羞于见人。啊说起来,大嫂府上的侍女真是心灵手巧呢,这衣服洗过烤过便跟没有泼过茶水一样呢。”
“是嘛,”逄诗蕊已经是强打着精神了,看着似乎还有些恹恹的护着小腹,这若是平常估计不会让沈步月这么容易便寻到端倪,但是腹中孩子还是太让人劳累,以至于做不起太多伪装。
“功过相抵罢了,妹妹随我来饭厅用膳吧,自从有了身子总觉得腹中饥饿的早,恐怕等这孩子生下,我也要变成个大胖子了。”
“大嫂能吃说明孩子健康,只要孩子健康胖些又有什么?大嫂的福气可是在后头呢。”沈步月笑眯眯的上去拍了拍逄诗蕊的手,道:“不过这饭就不能陪大嫂用了,来的时候跟我们王爷说好了,他中午回府等着我一起呢,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妹妹还是先行告辞了。”
提到孩子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的逄诗蕊听到这句话,脸色又急转直下。她这边瞧见自己丈夫开心的跟什么一样,楚浪还回来便是一顿脾气,连一起用饭都不肯,人家这边欢欢喜喜的,连吃饭都约好了不肯同旁人一起吃,这不是在她心窝上撒盐是什么?
但是当着沈步月的面,逄诗蕊也只能再笑道:“妹妹与齐王夫妻情深,当真是让人羡慕,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妹妹了,下回来再宴请妹妹吃饭吧。”
这场会面在沈步月的一力促成之下,到底是以不欢而散做了终场。
只是说得好听,这等她吃饭的人此时还不知道在不在王府呢。
沈步月迈过门槛,白雪在后头为她又整了整大氅。这天气愈发冷了,虽然看着太阳好好的,可是外面仍旧是天寒地冻,稍微哪里捂得不注意便冻了个瑟瑟发抖。
“王爷呢?”
沈步月虽然穿得多,但乍一从暖轿上下来,多少有些瑟瑟,一边让白雪给她整理着大氅一边歪头问门口过来迎接的侍人。
“回王妃的话,下了早朝便回来了呢,如今正在书房,听后厨的人说已经吩咐用饭了,还特意吩咐熬了一大锅姜汤呢。”
“姜汤?”沈步月起初还有些疑惑,但看了看在寒风里捂得棕熊一样的自己,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扯扯毛领子笑道:“那我便先去见见王爷。”
到了书房近前,这地方多少还让人有些害怕,不过比上次来已经有些不一样了,沈步月拢好衣服站在门口,等着侍人小跑进去通报。
上回王妃受了风寒不好,王爷那副着急的样子可是谁都看在眼里,这齐王府上下还有哪个敢看王妃挨冻,怕都是不要命了。
侍人们大概都是有这种觉悟,刚才进去通报的没过多久便一路小跑着又回来了,跑得太快还有些气喘吁吁的:“王妃,王爷说让您赶紧进去呢。”
沈步月一听便赶忙抖了衣服往里头跑,楚云深倒是什么也没做,就站在门口等她,一见她进来便想要伸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呐呐的,只看到沈步月要脱大氅赶紧皱眉制止:“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凉着,还是等会儿再脱。”
白雪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从头到尾都没有伸手的打算。书房里炭火烧的旺,沈步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热了起来,赶忙找人过来伺候着换了衣服,又屏退了左右,也不多说废话,张嘴便开门见山的一句:
“安王卖官鬻爵一事,王爷应该知晓了吧?”
楚云深似乎还有些没有防备,一听到是这话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严肃了脸色点了点头。
“安王妃那边倒是条好路,掌管着江南一带的漕运大事,手中本就丰厚了,再加上卖官鬻爵所得的好处,怕是如今的安王用富可敌国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沈步月说着,将白雪贴身带着的那一包茶叶从袖子里拿出来扔到楚云深面前。
楚云深定睛看了看便明白那是什么,没有动手去接。
“如今这种状况倒是替王爷省心了,只是素闻漕运御史行事缜密,王爷可已经有了证据?”
“这证据……还算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楚云深闻言缓唇一笑,沈步月怔楞片刻,很快便明白了楚浪今日焦头烂额的原因何在。
“这便是最好的,只是这安王妃身边似乎也有些不寻常……”沈步月细细想着今日所见那两夫妻的行为,怎么想都透着一股怪异。
楚云深道:“你可知道安王府早些有好几个未能降生的孩子?”
沈步月点点头,这些话唐雨灵老早便告诉她了,恐怕在整个金陵城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其实那并不是滑胎,”楚云深道:“只是楚浪那时候还不敢有孩子罢了。”
沈步月期初皱着眉,但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惊骇。
御史一位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一个肥差,又将宝贝女儿千方百计的嫁给了安王,自然是想凭借着这层姻亲关系让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更上一步。在这种情况下,逄诗蕊对楚浪或许还有真心,但是显然楚浪是不会放心让这样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让自己完完全全落入逄诗蕊父亲的掌控。
所以成婚七八年,他们虽在腹中有过几个孩子,却都“不幸夭折”了。
对自己亲子下手……放在帝王家倒也不算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毕竟骨血之间情分都已经淡泊。
不过如今逄诗蕊又怀这一胎,似乎很是看重,楚浪也看出来没有太过轻慢,难道是……
楚云深似乎是看穿沈步月心中所想,看着她道:“安王妃早年滑胎数次,如今年纪已大,太医早已嘱咐这一胎实属不易,保得住保不住都要看上天垂怜。”
沈步月点点头。
看的出楚浪便是那种为了目的会不择手段的人,但毕竟是枕边发妻,相处也有七八年,到底是让人唏嘘。
“但也怨不得旁人,总之都是安王妃自己点头应允的。”
听了这话沈步月实在是控制不住心中惊骇,转过去有些惊讶的看着楚云深。
“安王妃早年便与安王相识,但身为御史之女,不够级别成为一国王妃,安王一直看她不上,却不料王妃早就对安王情根深种,自请入府几次阐述理由,已经是晋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