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步月诚实的点点头:“是。”
楚云深又上前一步,瞪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剥皮拆骨,好看看她的心是不是也是这般说的。
“我们之间,便只剩下这些了吗?静女……静女!你如今已经是我的王妃了啊!我们在婚礼上不是说了,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王爷入戏太深,如今已经没有看戏之人。”沈步月只是抬头看着他,像以往多次乖巧抬头看他说话一样,但是如今她的眼中已经没有明明灭灭会闪烁的星光。
以往那光芒微不足道几乎要让人看不到,可是如今等到那光芒真正消逝了,才终于知道,原来那光芒是如此动人。
“戏?静女,我们这半年来的情爱纠葛,你真的只当是一场戏吗?”楚云深情绪激动,眼睛深处泛出深沉的红色来,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沈步月更加置身事外。
“是王爷,”她抬着头,两边的额发顺着脸庞的弧度安然落下,将整张艳丽到几乎要没有颜色脸庞整个展露出来:“是王爷抹杀了这半年的所有。”
说着似乎是有些厌烦,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口中道:“如今多说无益,天色已晚,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不走,”楚云深似乎是受刺激过了头,说话有些过于平铺直叙到僵硬,他往前一步,死死的将沈步月的视线抢夺回来,咬着牙道:“你起码要告诉我,你今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将王爷的人情还完,而后,分道扬镳。”沈步月对答如流,丝毫没因为两人忽然拉近的距离有一点点的慌张或者羞涩。
“沈步月!”楚云深终究忍无可忍,低吼出她的名字:“你究竟有没有心?”
沈步月抿了一下嘴唇,眼神越过他看向窗外,似乎又看见外面有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下来。
“王爷合该是清楚的。”
楚云深紧盯着她会说出刻薄伤人话语的双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狠命用自己的嘴唇吻上她的。可是往日那般的软玉温香,此刻品尝在口中却竟然觉得冰凉,就好像是含了一块雪花在口中,却怎么暖也暖不化,怎么暖也暖不热。
他有些狂乱的动作着,贴着她身躯挪动的手几乎要将她死死的勒紧他的怀抱中,可是沈步月却像是顺从一般的没有动作,只是身子僵硬的没有回应。
这一场与自己的角力终究只能是楚云深败下阵来,他吻了一阵,几乎在自己口中尝到自己的血腥味,才终于放开沈步月,眼中的神色纠结到看不出思绪。
“静女……”他再次哀哀叫道。
沈步月眼睛本来是平视着,如今却低垂了下来,看向他因为要吻她而矮下去的脸,上面那双思绪凌乱的眼睛。
而后,动作果决的将自己的唇再次贴上楚云深的唇瓣。
不同于方才的冰凉,这次的唇瓣相贴似乎有了些温度,楚云深几乎一瞬间陷入狂喜之中,刚想要抱紧她温柔回应,沈步月却忽然抽开了身子,退后半步,素白指尖在嫣红唇瓣上轻轻一扫,动作说不出的妖媚勾人。
她道:“这一吻,算是还王爷的夫妻情分,此后便请王爷莫要再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话了,你与我,至此恩断。”
“静女!静女你听我说!”
楚云深还想再往前一步,却见眼前有金属光泽狠狠划破空气呼啸而来,本能的退后两步闪躲,便见是两片金刃插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白雪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公主此时不愿意见王爷,还请王爷先行离去吧。”
连白雪对他的态度都已经多有变化。
楚云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人已经失神的往外轻浮的抬起了脚步。
她的金刃划在自己的肩膀,是不留情的力道,如今那皮肉绽开的痛楚还在身上张扬着。而方才那两片金刃更是警示。
沈步月,再不愿见他。
他们初见她便是全副武装,他锲而不舍才在她的铠甲上寻到一处破绽,将自己化作一滩水慢慢的透进去,终于慢慢窥见了她柔软的内在,而现在她再次将他拒之门外,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们究竟是为何走到这种地步?在他心中沈步月究竟是何人?是言芷?是他的王妃?还是当初在宛城初见,面上冷漠眼神却炽热的少年?
这一切,如今的楚云深还给不出一个答案,所以他注定抓不住天边的那一轮明月。
已经是快到年关的时节,街上看着都要比往常热闹几分,农户是早已经赋闲在家,手艺人的生意倒是红火,街上到处红彤彤的,有些人已经开始买卖过年的春联爆竹,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如今这个时候,赋闲的人多了起来,便也是流言走的最快的时候。
“哎,你们听说了吗?安王妃肚子里的世子不好呢!”
“安王妃也是辛苦了,这么大年纪了有孕,自有了消息不是就一直在府里呆着?怕是要悬!”
“别胡说!宫里面的太医那可都是医术精湛,有点毛病当然都治好了,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孩子怎么会有事情?”
“嗨,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早就听说安王妃这一胎不安稳,太医们天天商议对策,安王妃就差没把安胎药当水喝了!”
“女人家生孩子,也不过就那几个月的事情,如今安王妃都该有五个月身孕了吧?该没有早没有了,哪儿还能撑得到现在?”
“就是就是!”
“你们有所不知呀,我有个伙计之前跟安王府的丫头认识,有一天那丫头拿了好大一包银钱给我那伙计,说是让他去捉几只活蚂蚱来,一定要是活得,活蹦乱跳的那种!”
“你们这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之前在我家那边,传说女子身怀六甲之时,若是胎像不稳,可以吃几只生蚂蚱,如此一来便可保证腹中孩子活力,平安降生!”
“对对!我家那边也有这种说法!”
“你们说笑呢吧!人家可是堂堂王妃,放着山珍海味人参鹿茸不吃,去吃那什么生蚂蚱?那东西是人吃的吗?给我钱我都不吃!”
“话可不能这样说……如今安王妃都是什么年纪了,若是还生不下世子,怕是这王妃的位置都要拱手让人了,这种时候自然是什么法子有用就用什么法子了。”
“不过那活蚂蚱真的管用?”
“这谁知道,家里的女人都皮实,哪里有用得上吃那个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若是吃这活蚂蚱也不好使了,还可以吃……”
“吃什么吃什么?卖什么关子呀!”
“这……说出来倒觉得有些恶心,听说若是再不好便要吃那胎盘续命,等到月份大了若是还不见好转,这些东西便也无用了,只剩下一样……”
“什么?”
“胎儿。未成形的最好,脆生生的吃着补身子,那些有了骨头的就差些,不过勉强也能抵点用处。”
“呕——快别说了快别说了,这种丧尽天良的法子,还真有人想的出来!就算真有人卖那胎儿,哪个狠心的能吃得下去?这不是一命抵一命嘛?”
“都是听说的,谁知道真真假假。来来来,别说这败兴的事情,喝酒喝酒!”
“满上满上!”
这段对话于街市上不过一方流言过耳,不足为道,可是这流言若是有了血肉框架,便也就成了真。
逄诗蕊斜靠在床榻上,面色较之前看来已经好了不少,屋内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熏过艾的迹象,几个小侍女正在她身边为她捏着腿,穿着也算是正常,屋内的暖炉没有一味的烧着,如今算是寻常温度了。
她的腹部已经略有隆起,一只手放在上面轻轻摩挲着,脸上是几分恬淡笑意。
“王妃,该到用安胎药的时候了。”
逄诗蕊一听这话,精神稍微一震,几个小侍女伺候着她坐直了身子,另几个赶忙站在一旁伺候,可谁面上都是一副惴惴神色,似乎连碰那装着安胎药的碗都不愿意。
逄诗蕊自己倒是不甚介意,从托盘上拿来着安胎药,连勺子都没有用,直接仰头一气灌了下去,而后唇齿微动,似乎在咀嚼什么东西,片刻后才终于从前襟掏出帕子来,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几个侍女这才不甚明显的皱了眉头将碗筷拿了下去。
又闲闲的躺回去片刻,逄诗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挥挥手道:“这次找来的十分好,给那妇人多些赏赐,以后有好的多给我留意着。”
旁边立即有个侍女领命去了,她自己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又探头看了看矮桌上的镜子,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道:“本王妃看着脸色似乎有些差?”
侍女立即上前道:“怀孕的女子脸色大多不好,更何况此时不宜梳妆,总会看着稍微憔悴一些。”
“也是,”逄诗蕊抚上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又笑了开来:“再过几个月等到小世子出生,一切就都好了。啊对了,王爷,王爷昨夜是不是回来睡得?”
“是,”侍女躬身答道:“夜深才回来的,问了您的情况,嘱咐我们不要打扰您,便自己在书房歇下了,天不亮就又离开了。”
“王爷心中果然有我,”逄诗蕊面露喜色,手无意识的在小腹打转,面色似是怀春的少女,带着几分羞涩和甜蜜:“不过王爷也却是劳累,吩咐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药膳备着,日后王爷回来也好能及时用上。就用父亲前几日送过来的那些千年人参罢了,反正那些东西现今本王妃也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