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嬷嬷的质问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割开来楚云深不问不管只做不知的表象。身为从小跟在楚云深身边的嬷嬷,她自然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做会让楚云深下不来台,但她此刻想做的,便是让楚云深下不来台。
沈步月她无权去管,对方不仅是这齐王府的正妃,还是大烨的公主,不管是哪一层身份都是她一个小小嬷嬷惹不起的,但她能掣肘的,还有一个楚云深。沈步月便翻不出这天去。
管嬷嬷这一声声质问说完,殿中便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虽然也没有一个人敢抬头,但楚云深便好像被许多人看着,张口结舌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王爷自然是知道的。”沈步月选在此时为事态再添一把火,悠然的在旁边道:“臣妾做什么事情,难道不都是得了王爷的首肯才去做的吗?”
管嬷嬷眼睛一眯,果真便将怒火对准了沈步月,质问道:“那老身敢问王妃,到底是以什么罪名将如姬问罪?还严刑拷打这许多日子?”
“唔……”沈步月皱眉做思考状,很明显便是“既然你要一个理由那本王妃便现想一个给你”的样子,管嬷嬷如今气得再瞪眼,也只能是干巴巴瞅着她下一句话。
“那便是……惹本王妃不开心的罪名如何?”沈步月似乎是懒得想了,随口丢出这么句话来,管嬷嬷一听,一直平静的双眼几乎都要冒出火来,双眉之间紧皱的几乎要将沈步月放在那里面处刑。
“王妃……王妃虽然年轻,但也不能太过任性了!老身想问王妃一句,若是王妃看老身不顺眼,难道也要将老身关进刑室吗?”
沈步月挑了挑眉,完全没将管嬷嬷这咄咄逼人的语调放在眼里,嗤笑一声道:“嬷嬷又何必自己作践自己?本王妃究竟是为何对如姬动手,嬷嬷难道真的不知吗?不过是女人家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罢了,如今我为正妃,便有权利将他们揉圆捏扁。怨也只能怨她们没能坐上这王妃的位置。嬷嬷倒来这里跳脚做什么呢?白费这些力气。”
说着眼睛一转没再看她,顾盼之间满满都是不屑之情。
“……你!”管嬷嬷涨红了一张脸,怕是十几年都没有同人这样脸红脖子粗的闹过了。毕竟沈步月来之前,她便是这齐王府暗中的主人,这上上下下哪一个不对她恭敬有加?就算是当年的言芷,看见她也从未这样趾高气扬过,更何况现今明明便是她在无理取闹。
但是看沈步月那副样子,便知道此人如今是油盐不进的,管嬷嬷气得一甩袖子,直接冲着楚云深道:“如今看来,倒是老身碍事了!想来老身在齐王府待了这十几年的光阴,怕是早就惹了王爷心烦了,如今王爷既然成婚,王妃又能独挡一面,老身便朝王爷告老还乡,早早回了老家等死便是!”
“嬷嬷稍安勿躁!”管嬷嬷从未说过气性这么大的话,一时间楚云深也有些乱了阵脚,先是从主位上跑下来将人拦住,又慌忙言语安慰了两句,末了问道:“嬷嬷究竟想要如何?”
“老身倒是从未想过想要做什么,”管嬷嬷气得还是有些难以控制表情,看向沈步月的目光便难免带上了厌恶,皱眉道:“只是这王府上上下下近百人,总该按照规矩行事,如今王妃任性妄为,王爷就不打算说两句吗?”
“王妃她……毕竟还年轻,小孩子心性了些。本王会多劝诫的。”楚云深打了个太极推回去,可是管嬷嬷人精似的根本不受他迷惑,又转转身摆出一副不想看楚云深的样子,道:“老身也知道王妃年纪轻,想来日后好好辅佐定然会改掉这般脾性,只是如今这如姬的事情,王爷总该给个解释,否则这齐王府上上下下十几个侍妾,难道都要受着这不白之冤吗?”
楚云深犯难的偷偷看了一眼沈步月,却见后者依旧跟没事人一样,闲坐在椅子上乖乖的喝茶,活像是坐在台下看戏班子演出的观众,台上发生的事情与她半点关联也无的样子。
他自然是舍不得沈步月,但是他也不能在这里跟管嬷嬷撕破脸。管嬷嬷是将军府的家生嬷嬷,从小跟在他母妃身边伺候,一直到了人进宫殁了,又转过来伺候他,虽然身份还是个嬷嬷,但谁都知道她地位之超然,有时候甚至大过将军夫人。
她背后站着的便是这整个将军府,楚云深实在是不忍也不愿让老人家伤心。
“王妃……”终究是无奈,楚云深往沈步月面前走了走,刚踟蹰的喊出这一声来,沈步月便挑了眉,却不看他,自顾自的看着身旁的东西。
楚云深在管嬷嬷的压力之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关于如姬的事情……王妃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沈步月听了这话倏然转过神来,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他,似乎要将他心中的想法抽丝剥茧:“臣妾身为王爷正妃,能怎么想?此生所愿不过王爷家室安定罢了。”
她这话说的嘲讽,几乎出口的瞬间便能让人想起某人。沈步月也毫不顾忌了,她看够楚云深变化的脸色,又转了过去,闷声道:“臣妾并不觉得处置如姬这件事情有任何过错,王爷既然已经有了我,又何苦还留着这些侍妾?”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正妃如此无容人之度估计他们还是头回见,如今就看楚云深能不能禁得起这次的美人恩了。
但是楚云深受不了之前,管嬷嬷先受不了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步月跟前,气得几乎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口不择言的道:“身为正室,王妃难道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更何况王妃还身为大烨公主?”
沈步月的面目一下子沉静下来,盯着管嬷嬷道:“嬷嬷难道只记得本王妃是大烨公主吗?怎么不记得,本王妃还是大烨的圣女,按理说根本不应该跟你们王爷成婚呢?”
管嬷嬷自知这话有些僭越,但是如今剑拔弩张的这般气氛,实在叫她拉不下这张脸去服软。她也是在这齐王府中横行霸道惯了的。
沈步月看她脸色,自知是有些过分了。今日她的目的是利用管嬷嬷,逼楚云深对自己说出处置的话来,哪怕只有一句,哪怕再过牵强,她也能借题发挥从此一去不回,但是过犹不及,管嬷嬷毕竟还只是个奴才,哪里就敢太过光明正大的顶撞自己了。
于是道:“管嬷嬷也是这齐王府中的老人了,说的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不如……”
她话锋还没转过来,便听外间家丁忽然通报道:“兰夫人驾到!”
沈步月眸中精光一闪,最后看一眼已经有些委顿的管嬷嬷,打起精神来准备在这人面上寻找突破点。
楚云深早被折磨的有些疲惫,听见这话只不过再挥挥手表示让人进来,片刻后殿外便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一个脸颊上蒙着白布的女子扭着走进来,一见楚云深便呼天抢地道:“臣妾拜见王爷,还求王爷为臣妾做主啊!”
“兰夫人不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如今倒跑来这里聒噪?”楚云深对她没什么好颜色。
兰夫人被梗了这一下,但是很明显管嬷嬷在这里给了她不少信心,于是回复原先脸色道:“臣妾自知如今这幅样子出来吓人不对,可是平白蒙受冤屈,实在是寝食难安,只好趁着这次如姬的事情,过来求王爷为臣妾一同做主。”
楚云深眼见着都要去揉额头,管嬷嬷却像是来了帮手一样,往兰夫人那边靠近了一点,示威一样的看着沈步月道:“兰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王爷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是!”兰夫人振作了一下,倒豆子一样的将这情况说了出来:“那日我正与几位姐妹在屋子里下棋聊天,没成想王妃便忽然闯进来,左右看了看,便指名让左右抓起了臣妾便是掌嘴,打完之后扔下臣妾便扬长而去,臣妾实在是不知道犯了何等大错惹得王妃如此生气啊!”
说着便掩面痛哭起来。
这几日她受了这样大的冤屈,本想在楚云深面前好好博一次同情,但是楚云深这几日后妃一概不见,只偶尔会去沈步月的寝殿,她实在是抓不到机会。今日如姬出事,且是管嬷嬷出头,她才知道如今自己的机会总算是来了,因此紧赶慢赶也要过来哭一番。
管嬷嬷得了帮手,底气莫名足了几分,质问沈步月道:“王妃可否解释一下,为何无缘无故掌掴兰夫人?”
“说了多少遍了,嬷嬷是记不住事情了吗,非要让本王妃一遍遍重复?”沈步月身边戾气暴涨,眉头紧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往管嬷嬷身边突进几步,吓得边上侍女都小小后退了两步。
“那本王妃就再告诉嬷嬷一遍,本王妃整治这些女人,只是因为看不顺眼,如今她们品阶低于我,便老老实实听本王妃的话便是!嬷嬷还是看不惯要为她们出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