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沈步月冷哼一声,已然是一副气得快要变色样子:“原来管嬷嬷都已经谋划好了,好!”她一甩袖子又坐回椅子,气道:“那便等着王爷回来,听王爷的定夺吧!”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管嬷嬷始终站在如姬跟前不肯挪动一步,沈步月坐着倒是也不觉得累,只是苦了站在旁边待命的侍人,刚有人要悄悄动一动,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歪倒,仔细一看不由得叫道:“如姬晕过去了!”
侍人多多少少起了一阵骚动,管嬷嬷也赶忙回身查看,唯有沈步月只看了一眼便凉凉的道:“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晕过去罢了,一桶凉水泼醒了便是。”
管嬷嬷本来还在查看如姬的情况,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已经完全不顾沈步月还在跟前,低声吩咐道:“快将如姬抬回屋子,再找太医过来看看。”
“慢着,这话还没有问完,管嬷嬷便要将人带走吗?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吧?!”沈步月还在椅子上吵吵嚷嚷,管嬷嬷却已经铁青了脸色,一挥手让人将如姬抬走,自己站起身来护着他们离开,不卑不亢的直视着沈步月道:“此事老身是有些自作主张了,但如姬不管怎么说也是我齐王府的人,老身不能看王妃以莫须有的罪名便抹杀掉一条人命!”
沈步月似是气得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指着管嬷嬷道:“好!好!那便等着王爷回来为本王妃主持公道吧!本王妃倒要看看,你们还真的要反了天不成!”
管嬷嬷最后矮身行了个礼,便直直的走了出去。沈步月一直看她的背影消失,才一挑眉缩回椅子里,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片刻后也整理衣衫起身,却忽然问到了什么味道,有些厌恶的道:“这几日呆在这刑室里,本王妃身上都沾了些不干不净的味道,快些去准备东西,本王妃要回去好好洗漱一番。”
几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领命去了,沈步月这才闲闲的跟上,出刑室的一瞬间她抬头看了看似乎有片片雪花落下的天空。冬日颇有些灰败的颜色,却难得的看着有几分澄澈。
这是晋国的天空,她看了这几月,如今也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手在衣衫下面不自然的握紧了腰间的一个锦囊,沈步月微微勾起嘴角,低头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日后他们两个再会,是刀光剑影还是反目成仇,都已经是未知了。
管嬷嬷果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沈步月只不过回房间换了件衣服重新梳洗的功夫,外间就已经有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说着王爷来了王爷来了。身边紫燕的动作稍微顿了一顿,小心翼翼的道:“王爷纵然宠爱王妃,但管嬷嬷是王爷的乳娘,很久之前便开始管理这王府中的事务,王爷对她很是信任尊敬,若是……若是一会儿王爷听了管嬷嬷的话,还请王妃不要太过在意。毕竟嬷嬷上了年纪,王爷体恤她也是应当的。”
沈步月仔细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妆容,自己伸出手去在脸上摁了摁,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就算是王爷的乳娘,她也不能翻上天去,她是这齐王府的老人,主仆之分更应该懂。”
说着又用手拨弄了一下自己新得的耳环。这耳环的坠子是上好的红珊瑚做的,价值不菲,她前几日才得了,每天都珍爱的不得了,几乎每天照镜子都要好好看看。
紫燕见她这幅样子,知道自己也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略略有些疑惑,这王妃与刚来的时候差距似乎有些大了。难道是刚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在装,如今这样才是真面目。
“王爷似乎已经回来了。”
可是眼见着梳妆好沈步月还不见又要往外走的动作,紫燕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若是趁这功夫管嬷嬷在王爷跟前多几句嘴,这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可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最好例子了。
“本王妃听见了。”沈步月终于停了拨弄那耳坠子的手,算是给了紫燕一个面子,站起身来让人伺候着穿衣,却还没等着大氅上身,外间忽然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侍女,一见着沈步月便跪下了,语气急促的道:“参、参见王妃!王爷遣奴婢过来请您过去呢!”
“知道了,本王妃这不是正在梳妆吗,急什么急?”沈步月眉头一皱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小侍女这几日怕是听了不少有关沈步月的传闻,如今只不过看她皱皱眉就吓得瑟瑟发抖起来,还是紫燕看着不对让人先离开,自己上去给沈步月再整理了衣服,小声道:“王妃,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那便走吧。”沈步月再自己审视上下一通,算是对自己满意了,却还要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本王妃的园子里来说便是,还非要让本王妃走这一趟。”
侍女队伍中已经再无人敢接话。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沈步月终于闲闲的走到了正厅。彼时管嬷嬷已经站在堂下好久,旁边还有几个如姬身边的侍女,除了管嬷嬷,伺候的人见着她来几乎是自发的垂头闪路,可见这几日她的口碑已经在这齐王府彻彻底底的丑了。
但沈步月只做不知,摇晃着步子走到楚云深跟前,也没好好看他一眼便先敷衍的行了个礼道:“臣妾参见王爷。”
这一举便又惹怒了旁边的管嬷嬷,她先站出来给沈步月行了个整礼,这才抬头道:“王妃身为这齐王妃的主人,自然该知道礼不可废的重要,也该为这王府上下做出表率才对。”
沈步月倔的理直气壮,瞪着管嬷嬷道:“既然嬷嬷这么看重礼节的事情,又身为这齐王府的管事嬷嬷,更应该为上下做出表率才对,怎么顶撞了本王妃,如今倒来教本王妃这什么礼节的问题?”
坐在上首的楚云深这才开了第一句口,皱眉问道:“嬷嬷怎么会顶撞了王妃?”
管嬷嬷本来被沈步月这一番恶人先告状气得哑口无言,刚想要回楚云深的话,却又被沈步月抢了话头:“臣妾今日正在刑室管教人,谁曾想管嬷嬷闯了进来,张口便说臣妾滥用私形,而后就将人带了走。臣妾自然明白管嬷嬷是王爷的乳娘,身份跟这帮下人不一样,可是再怎样臣妾还是这齐王府的主人,管嬷嬷当着这全府的人行这般事,着实让臣妾有些下不来台了。”
楚云深明摆着便是要袒护沈步月,刚一听完她的话便朝着管嬷嬷皱了眉,连句“确有此事”都不问,直接便是:“嬷嬷也是我这齐王府中的老人了,怎么还等犯下此等失误?”
管嬷嬷抬起头来看着楚云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还好歹维持着表面礼貌,只是低头回话的时候牙关听着都咬紧了。
“王爷可知道王妃最近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否知道,王妃今日要做什么?”
“王妃不管要做什么,都必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既然本王已经将这齐王府交由王妃管理,便是十足十的相信王妃。”
管嬷嬷听了这话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但“被宠爱”的沈步月此时却只想冷笑。
楚云深如今这副无条件宠溺的样子,若放在之前她还觉得甜丝丝的好笑,可如今看来,都是挣扎都是做戏,甚至还会不自觉的想,这人以前对那言芷,是不是就是如今这般,孩子气的一味宠爱?
她不过堪堪有这个想法而已,管嬷嬷却已经将此话说出了口,她矮下身子行礼,苦口婆心的劝诫道:“王爷信任王妃本没有错,可这王府毕竟是王爷的家,难道就如此不管不问吗?这五年前的覆辙,王爷难道还想再走一遍吗?”
一提当年的事情,楚云深的脸色便有些变化。管嬷嬷不愧是跟在楚云深身边的老人,拿捏他的心意拿捏的恰到好处,此时也不给楚云深反驳的机会,直接将沈步月的种种罪行列了出来。
“前些日子害许侍妾落水的事情,王爷该是知道的吧?如今许侍妾还因为伤寒和寒气入体卧床不起,可是王妃又派人削减了许侍妾的吃穿用度,甚至连让太医诊病的次数都做了限制。据老身所知,王爷并未对许侍妾的名分做任何调整,王妃如此做,难道不是越俎代庖?”
“还有,许侍妾这件事情过后,王妃又接连对王府中另外几个姬妾下手,派人掌嘴了兰夫人,使得她如今还肿着脸不能见人。”
“其中诸多小事,老身便不一一说明了,且算是王妃正常管理后妃。但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过分了!如姬跟随王爷四年,自从入了齐王府便一直安分度日,不曾犯过任何错,也不曾与任何侍妾有过龃龉,可是王妃不问缘由便将如姬关起来行刑,整整两日。敢问王爷,是否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