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明军从城外射进来的信,说是要呈送陛下。”老内侍颤颤巍巍的捧着一封信走上前来,对在塌上斜倚着,手中捧着一只酒壶自斟自饮的李自成低声说道。
李自成已经喝的有些醉眼朦胧了,他又给自己左手的杯中斟满了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抬眼看向老内侍,醉醺醺的道:“拿过来让老子看看。”
李自成是陕州北部的米脂人,当地方言习惯自称老子,李自成虽然当了皇帝,但是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粗话来。
老内侍急忙将手中信呈上来。
李自成接过来,打开之后两眼看完,随手一扔,那封信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驴日的!老子南征北战几十年,才打下这大顺江山,他们让我投降,我就投降啊?去他娘的!老子就不投降,就不投降,他们有本事打进来砍了老子的脑袋啊!去球的,哈哈哈哈……”
李自成又仰头猛地灌进一杯酒,破口大骂了起来。
骂到最后又自顾自的狂笑了起来,看的一旁的老内侍心中一酸,陛下这是癫狂的前兆啊。
老内侍摸默默的蹲下捡起那封信,然后慢慢的往外退出。
“老张,你做什么?”李自成醉醺醺的在后面叫道。
“回禀陛下,老奴去把这信给扔掉。”老内侍回身颤巍巍的说道。
“别扔,拿回来。去把满朝文武都给老子叫来,让他们听听,看看,老子看看谁敢投降,谁敢投降我就砍了他的脑袋。灭了他的九族!”李自成端着酒壶大叫道。
“陛下,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宜召见百官吧?”老内侍犹豫道。
本来就已经是人心惶惶,暗流涌动了,一个个私底下早都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你这个皇帝都是一副醉醺醺意志消沉的样子,文武百官看来不是得更没信心了,更得加速投降了?
“老子这个样子怎么了?老子喝了一杯子的酒了,这点酒算什么?你快去,否则朕先砍了你的脑袋!”李自成坐起来,瞪着眼睛大声叫道。
老内侍无奈,只得起身将信放在李自成面前,出去传旨去了。
其实根本不用老内侍去传旨,此时的议政殿上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大顺朝剩下的文武官员了。
狄青让人射进城中的劝降信并不是一封,而是许多封。
李自成其实是最后一个看到这劝降信的,其他人早就知道了。
李自成能看到这封信其实也是文武百官想让他看到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城是绝对守不住的,所有人都在早都开始琢磨自己的出路了。
有些动作快的,早就在官军还没围城的时候就已经逃走了,剩下动作慢的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来不及逃走的,就被官军给堵在了城里。
在这种情势之下,不想死的话就只有一种出路了,那就是投降。
所有人都想投降,但是却没人敢主动说出这两个字。毕竟虎倒余威在,李自成还没死,他还是这大顺国的皇帝,手下还有一批忠于他的人。
谁若是敢先说出投降两个字来,那绝对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将近百万大军在城外扎营,光是从城楼上看到那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了。
更何况官军手中还有攻城神器——火炮,还是新式火炮,这一路上无数的城池都是在官军的炮火之下很快沦陷的。
但是在看到官军围城之后并没有立刻攻城的时候,许多人就意识到了一点——官军在等城内投降。
这让很多人之前的担心一下子又变成了希望。
一旦官军开始攻城,以百万大军的威势再加上火炮的威胁,到时候城中肯定是伤亡惨重,城池肯定会被很快攻破。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彻底失去了所有机会了。死了就真的白死了,就算活着落在了官军手中,那也成了俘虏。
甚至他们这些在大顺朝为官的人还很有可能将来落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家人也会被一起连累,就算不死也是为奴为婢了。
那样的下场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官军既然没有立刻开始攻城,反而还发了劝降信。而信中明确说明,愿意主动开门投降者可免一死,其家人妻子也一同免死。
但若是执迷不悟,顽抗到底,硬要拖累满城百姓与你们陪葬,那就必将大顺国满朝文武并皇帝李自成一并屠戮殆尽,为那些无辜百姓偿命。
说是选择题,其实根本没得选。
不投降便死,就这么简单。
所以劝降信的内容很快在文武百官之中传开,所有人在看完之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生的渴望。
大家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却都是心照不宣。
机会来了,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不过,所有的人都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能不能顺利投降求得一条生路的关键就在于皇帝李自成身上。
只要皇帝答应投降,那么大家就都不用背上一个叛贼贰臣的罪名。
而且也不用承担作为出头鸟的巨大风险。
所以把信送给李自成,其实就是文武百官的一次试探。
信送进去之后,他们就在这里焦急的等着消息。
因为,劝降信里说的很清楚,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做出决定。如果到时候依然没有人投降,那就大军立刻开始攻城,城破之后遵照前诺一律斩杀。
听到脚步声,众人都急忙看去。
看见老内侍的表情沉重郁结,众人心中都是一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诸位大人,陛下宣诸位觐见。”老内侍颤巍巍的做了一个罗圈揖后拱手道。
“张公公,陛下可看过那封信了?”丞相宋献策上来问道。
其他人闻言都急忙盯着老内侍,神情紧张。
老内侍何尝不明白这些官员们的心思,心中悲凉不已,一个个平日里都自诩忠臣,口称万岁,却到了国家破碎,君上有难的时候却都只顾自己,弃君上如弃蔽履,实在可笑可耻。
“陛下什么都没说,只让老奴宣召诸位大人,想必就是商议此事吧。”老内侍垂头说到。
“那张公公,陛下此时心情如何?”又有一人急忙问道。
“刘尚书,老奴不知。”老内侍摇摇头道。
众人一阵失望。
宋献策站在原地,默默的想了片刻后,又目光从身后的其他人身上一一看过,最后道:“诸位大人,既然陛下相召,那就同去吧。”
说完带头向内殿走去,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只好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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