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是有翅膀的,所以他是天虎,天人之虎。
虎祖是没有翅膀的,所以他只是凡虎之祖,人间之虎。
一个白黑相间条纹,一个黄黑相间条纹。
南禺山上,高阳岗中。
“你为何要这样做。”
问的有些突兀,狐祖也没了游戏人间,语气不含一丝色彩的问道,也许他也没想好要用怎样的心里来面对,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虎祖也有些错愕,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也有些往下沉去。
望着狐祖那不带一丝色彩的眼神,油然生出了一股逼迫感,让人想要逃离,从没见过这样认真的狐祖,让人很难逃避,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四目相对,一个平静的波澜不兴,却有咄咄逼人之感,一个有些错愕无辜,但却也是心虚的。
人都有侥幸心理,老虎也不例外,不到最后关头,他只能撑着,直到撑不住,心是复杂的,虽然无愧,可也见不得光,怕人知道,其实只怕狐祖知道,他的朋友不多了,也许就剩这一个。
狐祖心中也有过纠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要撕开了,那就要更彻底些,否则只能是一个结,成为一个永远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结。
就算不忍,从来威猛的虎祖眼中都露出了胆怯,强忍着不敢转过视线,想要变得问心无愧些,可能也有丝哀求在,从没求过人的虎祖。
哀求狐祖别那么聪明,难得糊涂些,但绝不可能,只有将心变硬些,才能将那心中的结解开,他也只剩下了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很珍惜。
“其实我来的比你想象中的早。”
很是寻常的一句话,却让虎祖的脸变得白了,他的脸是浅棕色的,都变白了,想要低下高傲的头颅,想将头藏在地下,可却只能强挤出一些难看的笑容来,眼神闪烁。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还是还在为老二的事伤心着,逝者已矣,他也是罪有应得。”
狐祖苦笑了一声,虽然眼神还平静的,给虎祖咄咄逼人的感觉,但也多了些不忍,心也有点泛酸。
也能感受到虎祖,他的大哥,心中的无奈,毕竟是无数年的情谊,虎祖的心也在滴着血,也有他的苦楚,变得老了,少了威风。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心中的挣扎也不比虎祖少到哪去,只是不敢踏出去,还是不够勇敢,多了些心疼。
“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对于二哥,我也心灰意冷了,但十三郎是无辜的,你真狠心。”
西北,那个无名的榆树林外,狐祖来的比虎祖还要早的多,只是不敢出来,也就听到了些东西,比虎祖还要来的多。
“那只大老虎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一句很平常的话语由四郎的口中道出,插在几个兄弟的话语中,却让狐祖变得失魂落魄,心都被揪住。
立时就想出去,却还是不够勇敢,也许是太理智了些,理智让他安静了下来,看着十三郎奔向死亡。
“你听到了什么。”
虎祖晚了一步,并不知道十三郎奔赴榆树林的话语,高傲的头颅终于低下了,眼眶是红的,内疚,再也无法忍住了。
“聪明的不止是老十三,我们那十三个侄儿都很聪明的,你不怕他们心寒,将他们送上了绝途,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那噬人的榆树林中。”
狐祖无法知道当时十三郎心中的感受,永远也知道不了,但一定很酸,有种被出卖的感觉,所以才会走得那么决绝。
虎祖也终于放开了,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水,是泪,但也变得轻松了,刚来的总要来,也许可以骗过自己,却一定骗不过这只老狐狸,摊开了也好,能减轻些负担。
“老狐狸,这是命运的注定,谁也改变不了,我们都尽力了,挣扎的再久,最终都会失败,又何必多受那煎熬呢,都注定了,真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否则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也已经无力回天了,老十三狈狈死的那一刻起,十三郎就输了,虎祖能做的也就送他们一程,少受些煎熬,但也是有私心的,他也累了的,也想抬下头。
“但你的心终究是不忍的,所以你最后还是站在了他们的身前,想要赌最后一把,注定输的一把,想要寻死的人,是拉不回来的,你的心也能安些。”
浪子羽杀了狈狈,没人信,狐祖不信,十三郎也不会信的,虎祖更是心知肚明,可他们都想要寻个借口,十三郎也想要解脱,虎祖的话是压倒他们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十三郎可以不信帝四,不信奎木狼,但绝对相信虎祖,就算是假的,也深信不疑。
十三郎不止是兄弟,也是同生共死,注定了的,狈狈死了,他们也全都要死,虎祖也给了他们借口。
“你一直都在,但却不敢站出来,只能由我来送他们一程,让他们早些解脱了,老狐狸,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行,还是这么心软与狡猾。”
说出来就好了,虎祖脸上也有了笑意,有个秘密他不想说,其实他更早来到榆树林外,比十三郎更早,狐祖随后也到了,就藏在那座矮山后,收敛着气息,却也就在他眼皮底下,想要看不到都难。
‘大老虎’,十三郎从来都是叫自己老虎头的,四郎口中的‘大老虎’让他的心变软了,也添了内疚,他们致死都不想玷污虎祖的声名,因为老虎头是最疼爱他们的,绝不会骗他们,会骗他们的一定是大老虎,无名的大老虎。
所以他跑了出去,拦在了榆树林外,既是做最后的挽回,也是送他们最后一程,但他绝不会对狐祖说,他是大哥,理应多承担些,老狐狸永远都只会狡猾,他的心是最脆弱的,承担不了。
“说出来就好,大哥,我们应该高兴,为我们那十三个侄儿,终于能够解脱而高兴,因为那只老狼狗下了地狱而高兴,就共饮此杯吧。”
狐祖脸上充满欣慰的笑意,笑的很开怀,也许这不是坏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坏事。
一定是好事,狐祖在心中肯定着。
虎祖眼中充满的晶莹终于落了下来,是笑着落下来的,哈哈大笑,整个南禺山都在震动,抬起眼前那一坛秫酒,就往血盆大口中灌去。
不醉不归,也想说些醉话,一些只有醉了才能倾诉的话。
两个老朋友,今晚要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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