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虚影如遭雷击般,停顿了下来。
缓缓的站了起来,转过了身来,一张粗犷的脸迎面袭来,一缕残魂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英武。
伸出他那只半透明的右手,伸向了那五坯飘浮的黑土。
噗,噗,噗,噗,噗。
五道破空声袭来,奔向了虚影,务相的残魂,瞬间融入其中,消失无踪。
那是他的根,慢慢的凝聚,渐渐的变得越加的实质,实质的灵魂。
露出了笑,是解脱的笑,双手伸平,一声大吼,无声的大吼,没有一丝声息,却能震耳欲聋。
滚滚翻腾,天地色变,盐水泽中天翻地覆,黑云滚滚,黑雾是激荡的。
发出了一道光,自务相灵体上发出。
数百年了,盐水泽中绽放出了第一朵光,是那么的夺目。
怨很深,情更深,怨很强,情更强。
虚影站了起来,务相站了起来,就算是灵体,也是那么的富有实质,如活人般站立着。
盐水泽中阴风飒飒,将那染血的披风,吹得霍霍作响,一把大镗握在手中,是黑的。
也是虚化的,灵魂握不出实质。
在务相站起的那一刻,盐阳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久违的威武,数百年不见了,不在是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呈现在眼前。
眼泪重新流淌而出,五味杂陈。
他们一直就在身边,却从未见过,是不想,所以不见,这是最远的距离,是心中的结。
只有解开了,他们才能重见。
盐阳其实早在百年前就已放下了,思念能够冲破一切,就算曾被伤了心,曾被贯胸而过。
百年前,她感到了务相的存在,一瞬间,她想通了很多,放下了很多,心中还有怨,却怨不起来,突然有些理解了务相的难处,很难,所以务相死了,来到了盐水泽,相对而站,却看不到彼此,也理解了务相的心。
务相心中有她,所以就算变成毫无思想的孤魂,也会找到自己的家,盐水泽成了务相心中的家,有盐阳在的地方,就是务相的家。
她知道务相在内疚,在心痛,在逃避,但她却无计可施,直到伏羲氏来过。
浪子羽也明白了,为何两次来到盐水泽,会如此的轻松,盐水泽的怨还在,但盐阳心中的怨却在消散,成了无根浮萍,不再那么吓人,盐阳也不再那么可怕。
幸亏帝一并不知晓,否则早就领兵踏平此地,藏下昆仑印。
他更不知昆仑印并不在此地,胆小的人,也是会骗人的。
浪子羽也被骗了,却是心甘情愿的被骗。
他们看见了,相互看见了,相对而视,无语凝噎。
铁汉也有柔情,务相的眼中也充满着水,变红,有愧疚,低下了头颅。
“我已经不怨了,我原谅了你,你是两难的,我怪不得你,我也是任性的,这是代价。”
盐阳笑了起来,浪子羽第一次知道,苍白的笑,也是这么的美,只有美,不附加任何意义。
“对不起。”
务相的头还是低垂的,他负了心,更伤了心,虽然两难,但也负疚。
“我当你是为这百年而致歉,你在我身边,却不让我看到。我也要说声对不起,也是为了这百年而致歉,我在你身边,却从不让你看到我。”
盐阳还是笑的,是真的想通了,放下了,该要珍惜这来之不易。
“我不知道多久了,自那一箭贯穿你的胸口,那鲜血从你胸口绽放的那一刻起,我就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了,直到今天被你唤醒。”
务相抬起了头,无论如何,他射出了那一箭,伤了人,更伤了心,脸上还是充满着内疚。
“你是人,我是神,你生于人身,我生于天地,出身不同,来处不同,一切都是不同的,这里也不同。”
盐阳笑着将手指向了头,含着泪笑的。
“情爱可以冲破一切,冲破一切的隔阂,但情爱也让我们忽略了,忽略了不该忽略的,忘了包容,也忘了各自的不同,充满着磨合。
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私心,我们都忘了为对方想,只顾得上自己,所以造成了我们这一生的悲剧。
我如今只想知道,当你射出那一箭时,你的心痛吗?”
“痛,痛的死了,再没活过。”
威风难在,只剩下儿女情长,英雄也不外如是。
“我的心也是痛的,如今还在痛,为什么,我问了数百年,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射出那一箭,其实我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从不需要你来回答。”
盐阳来到了务相身前,轻轻的伸出双手,轻轻的抓住双手,轻轻的抬起了双手。
四双手,放在了胸上,左胸,那是心的位置,血洞已经不再,但还是痛的。
热泪滚滚而下,务相那坚毅的眼中流出。
没有再说对不起,不需要,能感觉到。
时间仿佛停滞了,停止不动,地久天长。
浪子羽和玄冥也是无话的,此时也只想静静,屏着气,怕轻微的气息声也会打扰眼前的有情人。
很久很久,手放下了,人还在对视,不敢稍有移动。
务相将手一挥,一股大力向一旁击去,灵魂也能有大威能。
无声无息,烟消云散。
盐阳花容变色,视线终于移开,看向了一旁,眼泪滚滚而下,又哭了,只是伤心。
“你为什么,我已经放开了,不需要了,不值得,你还有族人。”
浪子羽和玄冥也满目的诧异,轻叹了口气。
他的脚下,阳石旁,那具横躺的躯体,再找不到,化为了灰烬,被他的灵魂所毁。
“六百年前的务相属于族人,属于巴山五部,今日的务相只属于盐阳,只属于我们,巴山城即将重建,五部也要重新来过,我们也该重新来过。”
务相走上前去,执起一只苍白的手,很凉,务相的手也很凉,没有一丝的温度,露出了笑,没有威严,有的只是温和。
“还记得当年的月下之盟吗?无论三山五岳,天涯海角,还是宇内八荒,无论上踏九霄,还是堕入九渊,生生世世,永相随。
六百年前,我们都背约了,留下了遗憾,今日苍天有幸,让我们重新走过,就是要让我们挽回当年的遗憾,无论是被放阴山背后,还是六道轮回,我们都将携手走过,我不会再放开手的,对不起。”
务相还是说出了歉意,是她欠盐阳的。
还记得当年盐水之畔的初遇,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她还是那个孤傲的女神。
曾在月下盟誓,也曾在花间起舞。
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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