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心中清楚,眼下的情况对她来说是一个机会,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她与自己的父亲,就可能从以前困顿无望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风险的机会,这也是一场赌博了,输了,便是以一家人的性命相抵。
思忖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林茵终于抬起头来,开口道:“前辈,我的父亲在西亭街,登云客栈里面,掌柜的与我父亲是好朋友,昨天,我便是拜托他照顾我父亲。”
“未雨绸缪?”
石天眉尖轻挑。
“想要活着,便要做完全的准备。”
林茵并不否认。
昨天,她不知为何,从李行出现到离开后,便隐隐觉得不安,于是将父亲安置在一位老朋友。
哪儿是她唯一的退路,也是一处除非生死,她不会动用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放心,一炷香后,我便回来。”
石天轻轻点头。
随后,身形闪动,便不见踪影。
对于一位可以无视时空距离的强者,在一座城池内带一个人回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石天离开之后,掌柜的也识趣退下,于是,楼下便只剩下两个人。
半晌,在有些尴尬的气氛中,二人免不了看向对方,对视一眼。
“……对不起。”
林茵有些莫名的开口道。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必惹上眼下的事情,是我横生枝节,才让你的生活出现意外。”
李行摇头,缓声道。
“不,只能说,是我们之间的一个误会。
我……是一个已经将自己的灵魂与躯体献祭给魔鬼的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女人。”
林茵低下头,低声道。
语气中有些莫名的情绪,很难清楚的探知,但是,落在李行心里,他不知为何,却能清楚的感知到林茵的情绪。
是愧疚,悲伤,委屈,孤独,自我放逐……“事情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区分,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是复杂的,我暂时想不明白眼下的道理。
但是……你是一个好姑娘。”
李行再次摇头,沉声道。
“是吗?”
林茵忽然抬起头来,笑颜如花。
“嗯!”
李行狠狠点头,坚定。
……没有太久,石天将林茵的父亲带回客栈时,正好是一炷香的功夫,其中,还包括了石天废尽唇舌,与老人家解释眼下的情况,耽搁的时间。
随后,石天将老人家先安置在自己隔壁的房间,接着,石天,傅锦,李行,林茵,便都走进房间。
林茵的父亲是一位从相貌上看,足足有七八十岁的老头,脸上挂满青灰色的斑点,明显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不过,仅从从被病痛摧残的样子看,仍能从老人家的无关轮廓中感受到,老人家年轻时应该是位英俊的青年,不然,也很难生出林茵这般出众的女儿。
老人家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中,精神还算清醒,看向自己女儿时,眸中明显流露出激动的情绪。
只是,这份激动的情绪,却带着冰冷残酷的气息。
“……我在登云客栈,苏童已经把事情都同我说了,也只问你一句话,是真的吗?
这些年,为我续命的药材,是你从尤家换的?”
林父开口,声音暗哑。
林茵站在原地,不敢说话,身体颤抖。
“说话!!”
林父忽然怒吼。
手拍打在床边,发出震颤的响声。
怒吼声中,林父如一头在病弱中,忽然起身的雄狮。
“……父亲,对不起!”
林茵带着哭腔,忽然跪倒在地。
看着眼前的情景,石天双目微眯,指节交错,微微用力。
傅锦嘴角微抿,线条完美的唇线勾勒出一抹冰冷的气息。
李行欲言又止,眉尖轻蹙。
“让我出去!从今天起,我林山便没有你这个女儿!”
林父接着道。
说着,他艰难第想要翻身下床,明显是想要离开房间。
林茵跪在地上,想伸出手来拦阻自己的父亲,却又不敢。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父亲的底线,他的尊严,不允许他继续苟延残喘。
“够了!”
终于,傅锦忍不住一声怒喝。
声音打断一触即发的气氛,林父闻声,缓缓扭头,眸中的怒火变成敌意。
他微微咧嘴,一时没有说什么。
“老头,你这会儿发过算什么本事?
事情追本溯源,是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你自己一身伤病,快要泯灭一线生机,你女儿她不是没有办法,才只能这么做吗?”
傅锦接着道。
林父扶着床头,暂时没有动弹,半晌,他微微张开嘴,以如同玻璃划过纸页的声音,看着傅锦开口道:“你知道什么?
阁下知道什么?
你做过母亲吗?
我林山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救我,跳进火坑,糟蹋自己一辈子!我林家的儿女,可以贫穷,可以孤苦,但是,不能没有尊严!我这条贱命,算什么东西?
我需要她为我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她问过我吗?
啊!”
最后,林山是在怒吼,如一头雄狮在临死前发出悲鸣。
林茵闻声,面色愈发苍白,眸中渐渐染上一抹清灰。
“呵!阁下事实都谈尊严,谈道理,那好,为什么起初你生病时,不索性死了,那样的话,不就没有今天这些事情?”
傅锦又一声冷笑,冷声道。
“死了?
呵!你说的对!是啊!死了!一切就一了百了!我……我早该死了!早该……”林父闻言,一愣后,忽然仰起头颅。
之后,便收拢五指,面朝苍天,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后,林父以手捶向自己的心脉。
他打算就此了结自己,这样,总好过之后,日?日被愧疚的念头刀砍斧凿在心中好。
“父亲!”
父女之间,毕竟有一丝血脉联系,林茵第一个察觉父亲想要赴死,当下一声京沪。
随后,便不管不顾的起身,朝自己父亲奔跑过去,想要阻止自己父亲。
在林父动作时,李行与傅锦也面色微变,只是,二人与林茵一样,距离林父还有段距离,眼看林父的拳头便要落下,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