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再度开始流逝的时候,洛萨再次站在了平台的中央。..la对于刚刚诡异的情景,他的脑海中还有着几分模糊的印象,可是很快,就连着模糊的印象也消失了。就像是在起床的时候还记得的一个梦,呼吸三次后就通通不知去了哪里。可纵使如此,伯爵依然能察觉出在这短暂的一息之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那变化不是来自对着他气势汹汹的海妖祭司,而是在那些莫名给人压迫感的台阶之上的,隐藏在红色帘幕之后的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这变化带给洛萨的直接影响就是,他不知何时紧绷起来的肌肉放松了些许。
有什么东西,不在那里了。这样的感觉不仅仅只有伯爵产生,平台上那些和潮汐女士最接近的祭司们中就有不少人也感到了某种异样。其中更少的一部分人用惊恐的眼神转头看向第三层平台,那是平时与女神联系最为密切的祭司们。不过很快,他们的恐惧就如同急性感染病一样扩散了开去。因为那些想要将对神不敬的洛萨拿下的祭司们在催动海流的力量时迅速的发现,他们对海流的控制力远不如前。
而那已经远不如前的海流,在面对洛萨立在身前的猎巫刀时更是干脆的消散殆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些祭司们认认真真的表演了一场戏,本该跟他们一起演出的伯爵却临时开起了小差完全没有参与到剧情当中。慌乱,开始显现。
祭司们的骚动立刻影响到了军人们,曲瓦和他的手下疑惑的看向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祭司如同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将军和士兵互相看了看,将问题归结于正安然站在平台上的洛萨和被束缚住双手的女巫。“去,把他们控制起来。”
可没过多久,那些负责去抓捕洛萨的士兵就浑浑噩噩的回来,重新加入他们刚刚在做的事情中,而不论是曲瓦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对此感到不满。做到这一切的,自然是巫术,女巫的巫术。双手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的绮莉兴致盎然的走到洛萨的身边观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些祭司们在慌乱的嚎叫,而烈涛的军人们却充耳不闻的在为浓雾散去后该如何改变作战方式而思考。
“是不是很有趣?”她对洛萨说道。伯爵下意识的伸手握住战斧的斧柄,确保它保护自己不会像那些海妖一样身陷女巫的陷阱。
“你做的?”他理所当然的发问,认为眼前的景象都是绮莉和她恶趣味的魔法在发挥效果,这很符合他对她的了解。
“我?我可没这个本事。”绮莉的兴致非常高昂,而因为她是在用魔法和洛萨交流,她的那股兴奋完全不加掩饰的流入了后者的思想之中,将伯爵的情绪也提高了起来,“我可没有让一个神消失这么大的本事。我只是,对一群没有了主人的小宠物略施小计的家伙,哦,这么一说我还有些卑劣。不过算了,女巫一向不是以高尚闻名的对吗?要是我们都那么高尚,谁还需要你们呢?”
洛萨被绮莉的回答搞的有些迷惑,他无法理解女巫使用的比喻。不过有一件事是他从对方的言语之中立刻捕捉到的,一个神的消失,而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消失的是哪一位神明已经非常清楚了。只不过,意识到潮汐女士的远离的并不只有这两个人,慌乱的祭司中很快有人得到了和绮莉同样的结论,而在这些祭司们看来,最快速也是最稳妥的重新唤回女神的方法从来都只有一个,献祭。
“我得去救她。”这是洛萨在看到有祭司手持石刀朝着被绑成一团的杰奎雅而去时的反应。这也难怪,在女巫和骑士都被魔法保护的当下,祭司们所能够找到的最好的祭品,自然就是鲨齿的最后一名幸存者。可绮莉拦住了洛萨,她看着那些祭司们接近女猎手,问道。
“你觉得她需要我们来救吗?”起初,伯爵不理解女巫的意思,他将其理解为杰奎雅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摆脱祭司的威胁。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在之前和洛萨的战斗中女猎手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失去手臂带来的出血也让她根本没法再如之前那样发挥力量。她现在就是被放到案板上的鱼,等着厨师用餐刀剖开腹部取出内脏。可,有哪条鱼在案板上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吗?
“哈哈,咳,哈哈哈!”杰奎雅笑着,她能看到那些祭司脸上的表情,她也能读出那表情意味着的意思。作为一名有信仰者,她很清楚只有那唯一的一件事是会让祭司们变成这幅模样,“这就是你们的惩罚!烈涛的杂碎!这就是你们的惩罚!看吧,你们的神遗弃了你们!来啊,杀了我啊!就像杀死我的族人们一样!但那不会有用,不会有用!你们的神已经走了,哈哈,祂不会再回来!不会!”
洛萨听不懂海妖的语言,附在杰奎雅肩上的壳人也在混乱之中不知去向,但他光是看女猎手的样子就能猜出她在说什么。伯爵刚刚被女巫挑起的情绪沉寂了下去,他知道相比较自己杀死杰奎雅的鲨鱼以及砍断她的手臂,都远不能和烈涛不宣而战屠杀了鲨齿的族人相比。杰奎雅可以不为自己报仇,但她不能不为同族报仇。这股仇恨早就在她召唤鲨群的时候有所显现,连死亡都不能安宁的何止是鲨齿的海妖们,杰奎雅,这个最后活着的鲨齿心中的痛苦和激流更胜过亡者。复仇者不会停下来,因为他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在仇恨的驱动下和自己所痛恨的东西同归于尽的自我毁灭。
“往好了想。如果他们的信仰都是真的,群鲨之父也好,潮汐女士也好,还是归宿也好,那死亡对于她来说都不算太糟。我想没有一个神会再苛求祂的信徒做更多了。现在,就让她去祂身边吧。”绮莉轻声说着,脸上戏谑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她在想女巫死后会去哪里,她的肉体回归汤锅,可她的灵魂呢?或者说她的意识呢?有没有谁会好心的收留一个女巫的灵魂?
血,染红了神圣的海底金字塔。杰奎雅到死都没有停止咒骂,到死也没有停止大笑。这笑声在她的心脏不再跳动后还萦绕在这里,萦绕在每一名祭司的心头。女神,没有回归。为什么?为什么!是献上的祭品不够吗?还是祭祀的等级不够?不知道是哪一个祭司开始动的手,当第一把石刀刺进烈涛的某位军官的身体中时,场面彻底失去了控制。女巫的法术悄然消失,军人们蓦然发现他们的祭司全都变成了嗅到血的鲨鱼,只知道用手中的石刀刺杀每一个自己遇到的生者。
这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前所未有的疯狂,而洛萨和绮莉有幸,成为了这出海底戏剧的观众,尽管他们一点也不想观赏这出戏。血,染红了海底,即使是海流也没法将其吹散。可是流动的海水却带来了其它的东西,那是大量的,漂浮在水中的尸体,原本散发出优雅蓝光的海中鲜花变成了惨白色的犹如幽灵般的漂浮物,好像在海底,下了一场恐怖的雪。
“尚提蔻!尚提蔻!”某个有着四条手臂的海妖嚎叫着从这场雪里冲来,直奔金字塔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