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清羽这话,尹湛脸色蓦地一沉。
沈初寒才刚在朝堂上请辞,身处后宫的宋清羽便得了消息,若说她没在宫里安人,他怎么都不信。
见尹湛脸色突变,宋清羽心中“咯噔”一下,慌忙开口解释,“臣妾在来的路上正好听到宫女们在议论,有几分好奇,所以想问问。”
尹湛冷冷地一勾唇,似乎对她这个借口并不买账,“凉国素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朕不知道你聿国的规矩如何,但淑妃既然来了我凉国,便请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宋清羽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支吾了片刻方想好措辞,“臣妾没有想要干政的意思。只是皇上也知道,舞阳与臣妾是姐妹,沈相若是辞去丞相一职,臣妾担心舞阳日后的生活会没有保障。”
尹湛眼中一一抹讥讽,斜眼睨宋清羽一眼,“朕倒是没想到,淑妃与舞阳帝姬这般姊妹情深。”
宋清羽与宋清欢素来不和的事不可能瞒过尹湛,听得他这么说,宋清羽尴尬地笑笑,却是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她确实是在宫里安插了人手,也确实是在安插的眼线处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她此番向尹湛求证,并非对凉国的朝政感兴趣,纯粹只是想看宋清欢的笑话罢了。
“淑妃的心思,朕自然都懂。”尹湛阴鸷地盯了她一瞬,忽的眼睫一敛,声音放柔些许,“淑妃……对你这个妹妹,应该并不大喜欢吧。”
宋清羽的笑容更加尴尬了,低垂了头,一时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不好。
“在朕面前,爱妃不用顾忌太多。”尹湛忽地伸出手指,挑起她微垂下颌,笑容和煦而温暖,看得宋清羽心中一动。
“朕知道爱妃不喜欢舞阳帝姬。”他的手指,在宋清羽的下颌处细细摩挲着,一股酥痒传遍全身,浑身都软了下来。
许久没有见到尹湛这般温柔的口气对自己,宋清羽感觉整颗心都化了,不由自护地羞怯一笑,娇滴滴唤一声,“皇上,臣妾……”
尹湛的眉头几不可见一抖,嘴角笑容未变,眼底却寒凉更甚。
“朕说的对吗爱妃?”
一声声爱妃,叫得宋清羽七魂丢了六魄,下意识接口道,“皇上英明,臣妾的确不喜欢舞阳。臣妾之所以打听沈相的事,也是因为她。”
“这才乖。”尹湛松开勾住她下巴的手,“你的消息没有错,沈初寒确实请辞了。”
“那……”宋清羽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一眼,“皇上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为什么不同意?”尹湛挑了挑眉,语气带上几分阴狠,“他既这般识趣,朕自然要成全了他。”
看着尹湛这熟悉的表情,宋清羽又想起那天她被掀翻在地的场景,看着尹湛的目光登时就变了。
尹湛收回目光看向她,“爱妃很怕朕?”
“没……没有……”宋清羽赶忙否认。
“没有就好。”尹湛一扯唇角,“沈初寒确实辞去了丞相一职,你可以放心了。不过,他请辞的理由,却是为了更好地照顾舞阳帝姬。”
尹湛知道宋清羽向来嫉妒宋清欢。
沈初寒若辞去丞相一职,不管是从地位上还是金钱上来说,都定然大不如前。宋清羽想看的,不过是宋清欢的难堪罢了。
不过,他虽看穿了宋清羽的心思,却并不代表他要成全她。
宋清羽虽然不算聪明人,但女人的嫉妒心千万不可低估。宋清欢越是过得比她好,她心中的嫉火就更甚,会做出什么事来,连尹湛也不知道。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利用宋清羽对宋清欢的恨罢了。
如果她能对宋清欢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同样受伤的,还有尹湛,这正是他所乐见的。
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地说这些话去刺激宋清羽。
果然,一听尹湛这话,宋清欢整个脸都僵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尹湛,“皇上,你……你说什么?”
尹湛挑了挑眉头,“朕以前都不知道他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不过他说现在舞阳帝姬有孕在身,他前段日子一直忙于朝政没空陪他,现在朝中诸事都上了正轨,所以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照顾舞阳帝姬。”
宋清羽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她知道尹湛向来不满沈初寒,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朝中与他较量。所以在听说了沈初寒请辞一事后,她下意识以为沈初寒是被尹湛逼走的,不由暗自窃喜。
因为如今沈初寒和宋清欢算是彻底一体了,若是沈初寒不好过,宋清欢自然也不会好过。
却没想到,从尹湛这里听到的真相是这样的。
尹湛冷冷地盯着她变幻的神情,眼中讥讽之色更甚,面上不显,只道,“好了,此事已成定局,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些事也不是淑妃该操心的。”
听见尹湛的语气恢复了些冷意,宋清羽找回理智,微微一点头,恭顺应了,“是。”
“沈初寒辞职,朕要忙的事还很多,就没空陪你了,你先回宫吧,朕晚上去你宫里。”同宋清羽虚与委蛇了一阵,尹湛愈加不耐烦起来,偏生宋清羽还没有主动想走的自觉,只得出声逐客。
宋清羽此时正有些心神不定,听得这话,也没有多说,温顺应了,起身招呼侍女上前将汤盅和食盒收拾好,告辞后离去。
盯着宋清羽的身影消息在殿外,尹湛周身的气息蓦地阴冷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前方,从袖中掏出帕子,使劲擦了擦方才摸过宋清羽的那只手,这才扔掉帕子,目光重新看回奏折之上。
*
沈初寒请辞一事虽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尹湛既已同意,就算众人有再多猜测再多不满,此事都已成定局,舆论倒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辞去官职之后,沈初寒果然日日在家陪着宋清欢,陪她吃饭散步,偶尔也上街去逛逛,日子过得是优哉游哉。
这日用过早饭,沈初寒带着宋清欢在院中散步。
“阿殊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无忧谷?”宋清欢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向沈初寒问。
“快了。”沈初寒温声道。
“最近盯着我们的尾巴很多,你是在等他们放松警惕么?”宋清欢轻轻摸着自己的腹部,语声清浅祥和。
沈初寒笑笑,“阿绾倒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你如此轻易放权,尹湛反而不安,势必会派人紧紧盯着你。”许是因为怀了身孕,宋清欢如今清冷容颜柔和不少,带了淡淡光华。
沈初寒温柔地注视着她,“是啊,阿绾什么都知道,有时候真想让你少操点心。”
“有你在,我没什么好操心的。”宋清欢浅浅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就是把我保护得太好了,导致我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想,胖了不少。”
沈初寒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眸光宠溺,语气微沉,“胖点好。”
宋清欢无奈地挑了挑眉,“所以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话呢?”
“我待会让子舒来给你再仔细把把脉,若你身体没事的话,这几日就出发吧。”他们也等待得够久了。
“好。”宋清欢知道季流云不发话,沈初寒仍是不放心,便也没有多说。
好在腹中的宝宝争气,季流云过来仔细把过脉,确定一切都很正常健康,沈初寒这才放了心,决定定在三日后出发。
夜晚。
过了最寒冷的一月,天气渐渐转暖起来。
宋清欢沐浴完,一边看书,一边在榻上等着沈初寒。
不过会,听到珠帘生动,抬头一瞧,沈初寒也沐浴完走了进来,墨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前,衣襟半敞,颇有几分诱惑。
宋清欢起身,叫人送了干净的毛巾进来,然后让他坐在榻旁,微微直了身子替他擦着湿漉漉的发丝。
“阿殊,我们后日走后,还会回来么?”她语气略有些怅惘。
无忧谷离盛京还有一段路的距离,若再回来,难免会在路上浪费时间。况且尹湛终究还是对沈初寒不放心,万一他哪天起了杀心想要斩草除根,他们就失去先机了。也就是说,现在在凉国境内待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不安全。
“也许就不回来了。”沈初寒回头温柔地看着她,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我来,你别累着了。”
宋清欢在他身边坐下,眼神落在地上。
“怕吗?阿绾。”沈初寒温声开口。
宋清欢摇摇头,她倒不是害怕,只要有沈初寒在,她就觉得安心,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她只是有些……不舍罢了。
也许骨子里,她还是喜欢安逸闲适的生活。
一旦沈初寒亮明身份去了昭国,他们日后又有很长一段不太平的日子要过了。对于宋清欢而言,来凉国后的这段日子,是她重生后最闲适幸福的时光,每日只需要安心地养胎,什么都不要想。
而到了凉国,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眼睛,想想就觉得有些心累。
但不管如何,这是他们的路,她一定会坚定地同沈初寒一起走下去。
沈初寒伸出手握住她,微微叹一口气,“这段时间,怕是又要委屈你了。”宋清欢如今有孕在身,其实根本就不宜四处奔波,但是时间不等人。
自上次发作后,他就觉得自己身体隐有几分不如从前的趋势,偶尔运功之时,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情况。他心里清楚得很,出现这个问题的原因,只有那一个,不会再有其他。
眼见着三月份快要来了,这一次发作,不知又会给他的身体造成怎样的损害,所以,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势之前,他必须将这些要完成的事做完,才能确保宋清欢的安危。
留在凉国,就算他的权利再大,也始终是臣子的身份,尹湛又对他极其不信,始终是太过危险。
他不想赌,也不敢赌。
宋清欢摇摇头,失笑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之前,还需要这么客气?”瞥一眼他的发,见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便下榻拿了牛角梳过来,轻柔地替他梳顺着一头青丝。
“这几天你怕是又要很忙了。我们走了,这丞相府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次去无忧谷,只与子舒和落落一道,慕白和玄影先不同我们一起上路,他们会留在这里妥善处理好一切的。”
“嗯。”见沈初寒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宋清欢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将梳子放回梳妆小几,看向沈初寒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沈初寒“嗯”一声,却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清欢顺着他的眸光看去,见自己方才弯腰替沈初寒梳头时,不小心弄开了胸前衣襟,一时出光乍泄。
她脸色一红,扯了扯衣襟,嘟哝一声,“看上看?”
沈初寒的喉结动了动,眸色深沉地看向她,“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吧?”
宋清欢“诶?”一声,没大反应过来。
“子舒说了,过了三个月胎像就稳了,可以同房了。”沈初寒说完这话,忽的起身走到宋清欢面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沈初寒!”宋清欢尖叫一声,捶了捶他的胸膛。
沈初寒挑唇一笑,低了头,咬住她的耳垂轻轻道,“阿绾先省点力气,待会有你叫的。”
说着,将她放在榻上,手一扬,烛火熄灭的瞬间,只见他高大的身影压了下去。